第四章

在房间闭门不出许久的沈欢欢终于在江如雪软磨硬泡下走出了房间。

江如雪想着,每天在床上躺着,再不出门透透气,好好的女儿就真变成发霉的傻子了。

看着拿丝帕遮面的女儿江如雪颇为不满,在自己家里随便走走还要捂着脸做甚。不过好歹欢欢是愿意出来走动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已经深秋了,枯黄的落叶铺了一地。江如雪拿起披风给女儿系上。生了一场病再加上她不肯好好吃饭。原本圆润可爱的女儿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看起来竟有些弱不禁风。

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向西侧的园子,原本夫君他们练功是在后院的。可后院离沈欢欢的房间有些近,以前倒也罢了,沈欢欢吃的香睡得香自然扰不着她。欢欢生搀,夫君就把那些刀啊剑的挪去了西院,免得他们练武扰了女儿休息。

一个粉色的孱弱身影被婶婶牵着,莲步轻移,眉眼甚是惊艳,覆在面上的轻纱被风掀起一角,隐隐约约能看到略有些苍白的唇。

许是风有些大,小小的身影有些椅。衣袂翻飞,身后的落叶也随风而起。

云凡见到沈欢欢的第一面,突然就明白了夫子说的弱柳扶风是什么样子。

云凡在沈府已经数月,却是初次见到沈家三小姐。

当初他们来沈府,还是为了这位三小姐的病。只是当时他满心都是要离开师父的难过,并未跟着师父同去看诊。

看她苍白的脸色,也不知是不是身子还有不适。云凡愣神间便听到沈月白满是惊喜的声音。

“欢欢,你好些了么”

沈欢欢看着二哥哥一脸小心翼翼讨好的看着自己,眼睛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好些了。”

阿娘说二哥总觉得她生病是他害的,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发呆,虽嘴上不说什么,但总是满脸自责的在她门前站着,却总不敲门进来。

“大哥,二哥,阿爹”虽然她说话漏风,但是这三个词她在房中试过了,一点都不漏的。

沈归远温柔的抱起清减不少的女儿“欢欢,这是云凡哥哥。以后会同我们一起生活。”

沈欢欢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少年,身量与大哥哥差不多,眉眼很是俊秀。

沈欢欢觉得自己不开口实在是不好,可是开口…万一说话漏风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抿了抿唇“云扶哥哥”

…果然漏风

沈欢欢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她明明想叫的是云凡,结果漏风的牙齿发出的声音成了云扶。

沈欢欢正尴尬时候那个好看的少年似是以为她是听错了,声音温润的重复了一遍“是云凡,我叫云凡。”

沈欢欢觉得,自己比刚才还要尴尬。

沈欢欢还觉得,今日出门该看黄历的。

沈欢欢又觉得,今日是不该出门的。

如果她能想到今日会这般丢脸,就算阿娘许她吃十日的桂花糖糕她也绝不出门。

沈欢欢正不知所措,她若再开口,应该还会是云扶。毕竟漏风不是她能控制的。可是若再在漂亮哥哥面前丢一次脸,她的面子岂不是丢光了?

沈欢欢干脆趁着头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欢欢”沈归远抱着突然晕在他怀里的女儿心头一紧,沈欢欢苍白着脸靠在他怀里,像是只单薄的蝴蝶。

江如雪也没想到女儿会晕过去,黄老先生明明说了无碍。这些日子瘦归瘦了些,但是也从没有过晕倒之类的情况。

慌乱中沈归远吩咐手下去请大夫,然后抱着沈欢欢回了房间。

江如雪想了想,觉得手下人动作太慢,还是自己去快一些。

“婶婶,我会医术。”云凡在一旁适时开口。

江如雪也是急过了头。回神过来才想起,医圣的关门弟子就在自己家里。自己居然还想着去请城中大夫。

“云凡跟婶婶一起去看看妹妹到底是怎么了”江如雪微微汗湿的手攥紧云凡微凉的小手往沈欢欢房中走去。

云凡看了看软榻上的人,小小一个,薄薄的躺在床上。看的人很是揪心。伸出手搭在她的腕上诊脉,好在除脉象虚弱外并无其他不妥。

“叔叔婶婶,欢欢…妹妹脉象虚弱,是营养不良,体虚之症。”

沈家夫妇长舒了一口气。沈家两个儿子从小练武,极少生病。欢欢从前也是生龙活虎,几个孩子没因病痛让他们挂心过。所以欢欢一晕倒他们就慌了神。

“那怎么办”沈归远揉了揉发涨的眉心,营养不良…这些日子流水似的送去的吃食欢欢并未多吃。他还以为是在床上躺久了并没什么食欲,所以也没硬要女儿多吃些。

“我开几个方子,做些药膳进补吧。”女孩子大概是怕苦的吧,就不开药了。后面这句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

“好,婶婶一定盯着她吃。”就不该由着她的小性子,让她把自己弄成这样。

日日药膳进补,被阿娘盯着吃不完不许睡。沈欢欢苍白的脸上终于红润了些,不过还是不能出门。

入冬了,天凉。阿娘说她大病初愈,养好了再出去。

她觉得甚好,反正她也不想出门。牙齿又换了好几个。不过门牙已经差不多长好了。终于说话不漏风了。

除夕夜里,阿爹阿娘和哥哥还有那个好看的云凡哥哥,一起来她房里陪她守夜。本该是在前厅的,但阿爹阿娘怕她走动受寒,虽然沈欢欢觉得爹娘小题大做了些,不过也不好推拒,大大小小就都挪来了她这儿。

房里有地龙,又燃了炭盆,屋里一丝冷意都没有。

一家子在兽皮软垫上席地而坐。

沈欢欢这次并未戴面纱,穿着新做的红色小袄裙依偎在沈归远怀里。衣襟上滚着白色毛边。在烛火下衬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沈月白滔滔不绝的在讲不知道从哪本闲书里瞧来的鬼故事,沈欢欢歪着头听得津津有味。

沈归远剥着瓜子往沈欢欢面前的小碟子里放,欢欢最爱吃瓜子了,不过换牙后磕不了了,后来牙齿长好也不怎么磕了。

江如雪盘腿而坐,一脸嫌弃的听着儿子的鬼故事“一点都不吓人,一会儿听你娘亲我给你讲一个。”

沈风清眉眼含笑的捧了碗热腾腾的牛乳茶轻轻搅拌

云凡突然觉得,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有了归属感

“欢欢,来把牛乳喝了。”手中的牛乳温度刚好。

沈欢欢吃了许多瓜子嗓子正有些干,捧起茶碗一饮而尽。

在阿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窝着,听沈月白眉飞色舞的讲着,眼皮有些沉,索性闭上眼听。听着听着便没了意识。

“怕欢欢熬的太晚,我找云凡讨了些安神药”沈清风抱起妹妹放到床上,比记忆中轻了许多。

丫鬟用汤婆子烫热了被褥,服侍着沈欢欢睡下。

江如雪轻叹“你妹妹这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婶婶莫急,等春天天气暖了。欢欢妹妹多去外面走动走动。自然就好了。”整天闷在房里,怎么会好得快。

“多亏了云凡细致。”江如雪十分感激。

“应该的。”云凡微红了脸。

江如雪早习惯了话极少的他,也并不在意。

外面的爆竹声已经停了,看着床上的人并没有惊醒的迹象。众人也都散去,趁着天还未亮睡一会儿。等早晨还有来拜年的客人,都有的忙。

沈欢欢睡醒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很久没睡这么踏实了,今日初一,阿爹阿娘应该都在忙,她身子不好不用出去。也乐得轻松。

左右在房中无聊,就缠着红莲姐姐要学舞。红莲姐姐是阿娘从天香阁救下的,阿娘遇到她时,红莲姐姐已经被人毁了容貌,据说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官的夫人

她才不信,一定是那位夫人嫉妒红莲姐姐舞姿绝美,又长的极好。

无聊之中找到了打发时间的趣事,每日学舞她觉得日子都过的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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