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邋遢买主

斑竹竿儿长，虞舜娶娥皇。

斑竹竿儿硬，女英嫁虞舜。

华胥山，斑竹竿，买主找我望云端。

老望这套吆喝，有时候全背下来，有时候剪头去尾。内容诙谐好记，雅俗共赏，往往逗得附近的摊贩发笑。

“老望哥，你见虞舜大帝娶老婆了吗？”磨香料的老李，这会不忙，跟他开玩笑。

“兄弟，要能见到舜帝娶老婆，那不成神仙了？”望云端随意缝补他一句，却搞得心下一惊。他望望云端，若有所思。

着玩笑，压下心惊，想起儿子望高之。

儿子将这卖竹号子编得多好，人人听了都感到有滋有味。

他中秋之后就进京赶考，也不知道报上名没有，开春能否考郑

如果开武科，老望以为绝对没问题，毕竟自己亲授，心中有底。如果武科不开，考文科，倒也不是不行，当爹的总是觉得没底。

望高之作为长子，如果能有个功名，必然能激起弟兄的奋起直追。但愿苍保佑吧。

还是一个月前来过一封信，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腊八指望长子端一碗子敬父的腊八饭，也没能吃到。

快过年了，看来老大是不打算回家团圆了。

眼看过午，大老远就看见次子望照之提着饭桶过来，后面跟着老伴、高之媳妇、大孙子、二儿媳。照之带着她们在腊八会上采买年货，这会应该是吃过了。

“爹，你吃饭，正宗朝歌糊涂面条，好吃。我来喊号子。”望照之递过来饭桶、筷子。

望云端靠边拉一下竹躺椅，开始用饭。

老二扯着喉咙吆喝大哥写的号子。

高之的儿子都六七岁了，照之媳妇的肚子还不见动静。望云端虽然不在乎，但搁不住街坊邻居扯闲话，惹得老伴不安，往往唠叨。

老望一大早就安顿过照之，下午让他带媳妇去一趟华胥山。

那上面供奉着华胥老奶。人家华胥，踩了一趟雷泽的脚印，就能生下伏羲爷。向她求个子女，绝无问题。人们都对此坚信不疑，求子者络绎不绝。

下午卖完今的二十捆斑竹，自己也要到华胥山下，拜一拜伊老丞相，毕竟人家是商人成汤发达起来的栋梁之臣，是奠定商朝六百年江山的基石，相当于商饶保护神。

咱将来要是成为斑竹贩子的保护神，指不定也要接受祭拜。老望边吃边想，不由得好笑。

还别，老望贩卖斑竹竿，还真是具有开创性。此前，极少有人听卖竹子的。竹子随处都是，想用就自己砍几根。卖竹子这一行，自己挑起这个头，那也是年轻的时候急中生智，为了挣一口饭吃。

得到了好处，渐渐成为自己的行当，一干三十多年。还带出了大大二十几个斑竹贩，如今，大唐疆域所至，皆有淇园斑竹。

在外地只消喊起淇园斑竹，必然有人围拢探问。在朝歌本地，却要喊起华胥山斑竹竿。

吃过朝歌糊涂面条，砸吧砸吧其中滋味，美！真叫做回味无穷。

此时街上人流稍微稀了。赶会的要么寻了朝歌城亲友，喝起酒，要么聚拢在馄饨摊、胡辣汤摊、糊涂面条摊。

老望拢一拢腰间的束带，躺在竹椅上，闭眼休息。

照之看人不多，也不再喊，让老爹多休息一会。

望云端刚刚睡着，突然，一声叫唤：“老望，全要了多少钱？”

大买主来了。老望“唿”一下站起来，看了看竹阵，让照之当着顾客数一遍。

望云端约略一算，答道：“大竹一捆，五百四文。中竹六捆，三千文。竹八捆，三千二百文。等外五捆，一千三百文。总价八千零四十文。实心全要，可以略低。”

再看大主顾，生得膀大腰圆，与望云端个头相似，长着一身肥肉。虽然山羊胡须稀稀拉拉，倒也满面红光，看他的邋遢样子，约可六十多岁。

估计从无束腰，白肚皮露在棉袄外面。这大腊月，数九寒，也算是奇了。但看他不时吸溜鼻涕。实在不行，袖子一蹭，搞得一脸污秽，浑身邋遢。看他走动，还是个罗圈腿。

“老兄，可苌卜曲，在亲戚家看到这种斑竹，急忙跑来。望老兄高抬，多让让。”苌卜曲向老望一揖到底，深施一礼。

老望也深施一礼相还：“苌兄好，弟望云端。不瞒苌兄，可这斑竹，除了运费，只有一成利，也就挣个茶水钱。要让的话，零头四十文不算，最多让三百文。”

“按一成利，我给你留点。去掉七百，七千三百文成交，如何？”苌卜曲纠缠到。

既然纠缠，就是实打实要货。但又不可按他的去做，否则，他还要再降。

“按老兄的计算，我一文都挣不到。最多再去五十文，七千六百五。”望云端盯着他道。

“我再退一步，七千五整成交。否则不。一口价，再不反悔。”苌卜曲高声起来，看样子是个爽利人。

“成交。”望云端一跺脚，决定下来。

望高之看大主顾成交，急忙补充：“苌老伯，自己扛走，还是给你运走。远不远。如果远，另加运费。”

“过街棚东边就是，不远。我也有人来扛。”着，苌卜曲伸手向白肚皮摸下去，竟然从大裆棉裤里掏出一个袋子。“这是二十两纹银，老兄找钱。”

这需要找他一万两千五百文，望云端从竹躺椅下面拿出一个褡裢，一看，哪有那么多。只好向苌卜曲作揖道：“苌兄见笑，弟找不开。烦请苌兄换开。”

苌卜曲道：“好，我到亲戚家换开，立即带人过来扛竹子。”

不大功夫，苌卜曲带了四五个亲戚赶来，交割了七贯五百铜钱，带来笔墨，要望云端写一张清单。

望照之一一写下：

大竹一捆，六根，每根九十文，作价五百四十文

中竹六捆，六十根，每根五十文，作价三千文。

竹八捆，一百六十根，每根二十文，作价三千二百文。

等外五捆，二百根，每根六文五，作价一千三百文。

总价八千零四十文。

斑竹扛送完毕，望云端与儿子望照之告辞。临出门，苌卜曲出来问道：“借问一句，不知望兄这斑竹还有多少？”

“有何见教？”望云端想着，他一下要这么多，必是倒卖的。如果又问，势必要大倒斑竹。

“不瞒望兄，除了除夕、初一燃爆竹，到正月初六，悉数作为爆竹使用。如果还有，也一并买下。”苌卜曲答道。

望云端抱定万事不可过贪，过急，卖个关子，朗声答道：“那要再设法贩运。后，我还挨着香料李叫卖。到时候咱老兄弟见面。”

望照之听老苌，要将这么多斑竹悉数燃爆，这倒是个稀奇事：“苌老伯，辈不感动问，燃爆这么多斑竹，是要办多大的喜事？”

“后咱再谈。”苌卜曲看有客冉他家，一拱手，送望家父子。

望云端也觉得十分好奇。花这么大的代价，绝不可能单纯为了听响，肯定另有隐情。

既然还要斑竹，一并都要了，那还问不出原委么？这不定也是斑竹的另一种大用途，到时候，借这个用途，多多贩运，必能更快获得更多的利润。

望云端跟二儿子到了摊位，彻底没事了，只剩到华胥山拜庙。吆喝老伴、孙子、两个儿媳，一起出发。

香料李也深感好奇，这时候问道：“老望哥，这个苌老头为啥一下买这么多斑竹？该不是想囤货，到二十八九卖高价的吧？”

“不像是。”望云端答道：“刚才看他家里，像是也做着别的生意，他只当爆竹燃放。”

“燃这么多爆竹，该是多大的动静啊？”周边几个摊位的也都非常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