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老老实实呆着
陆续有游客走到这里，赞叹那雕塑的同时，也悄悄地关注站在那儿默默流泪的女孩。那女孩看起来是那么瘦弱，一袭黑衣的包裹下，纤细的身体仿佛不盈一握，似乎风再加把劲儿，就能把她吹走。而更让人们注意的是她的眼泪，一颗颗又大又亮，骨碌碌滑过脸颊，落进她脚下的土地，仿佛急着要去唤醒什么。
人群来了又走，只有她在那站着，大眼睛里水雾迷离，瘦弱的双肩几乎扛不动悲伤，跟她身边那个梦幻般幸福的女孩形成鲜明的反差。
可是，每个人的视线又都不由自主地在她和那雕塑之间徘徊，想要找出一些相似的地方，说不出哪儿像，可又感觉她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终于，手机的音乐响起，将她从无休止的眼泪中拉了回来。她抬手抹抹濡湿的脸，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才按了接听：“翌。”
“没事，我正四处看呢。”
“你忙完了？”
“不用，我去找你。”
一边说，她一边转身往回走，可不知怎么就错了方向，脚下被什么一绊，整个人就往人工湖扑去。
发现不好，她努力摇摆着手臂想让自己保持平衡，可是已经晚了，“扑通”一下，她听到自己落入水中的声音，紧接着冰冷的水就迅速向她漫来。水并不深，但因为她是扑倒的姿势，身上还是湿了个透。浑身一激灵，她才彻底从回忆中走出来，两手撑着水底想让自己站起来，可还没等她用力，就被收入一个怀抱，“哗啦啦”一片水声，她被人从水里抱出来，风一般地往前跑。
“肖清寒，你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看清了眼前的人，苏浣儿开始用力地挣，埋着头在她耳边轻喊。
“知道有人看就老老实实地呆着。”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意，好像要把苏浣儿身上的水烤干。知道拗不过他，她不敢再说话，只好埋着头，只愿脚下的路短点，再短点。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是秦翌！她抬起头正要寻找，肖清寒敲转进一个单元门，除了墙壁，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急得喊：“秦翌在找我，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可那人全当没听见，抱着她一路上了电梯，又直接走进一个屋子，才放她坐到沙发上。
“肖清寒，你干吗？秦翌找不到我会着急的！”苏浣儿一边抱怨一边去掏手机，结果发现手机泡了水，屏幕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送我下去吧，要不，你打电话给秦翌让他来接我，行吗？”知道来硬的不行，她放软了语气开始央求。
那人仍旧没说话，起身走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拿来套衣服扔给她：“去洗洗，把衣服换上。”
一见那青葱的颜色，苏浣儿就说什么也不肯穿，肖清寒气得两眼冒火，可还是折进屋，又拿来一件他的毛衫。苏浣儿还想拒绝，但看看他纠结得能系上根绳子的眉头，只好作罢，拎起衣服去了浴室，很快就换好走出来。
“我好了，可以走了吗？”
她怯怯地申请，那人还是不说话，把她按到沙发上，拿来吹风机就呼呼地给她吹头发。他开的是强风，热热的风扑得苏浣儿呼吸都热起来，黑发凌乱地在她头上甩来甩去，扫着她的脸，甚至有些疼。
“我自己来吧。”
她小声地要求，可是声音立即被吹风机呼啸的声音覆盖。
“我自己来吧，这样好不舒服！”她声音大了些，转头去找他手中的吹风机。可是，头立刻被扳回来，吹风机仍然欢快地在她头上歌唱。不过，头发倒是不再胡乱地飞舞，都乖顺地沿着风的方向飘洒，再没抽到她脸上来。
总算吹完了头发，肖清寒关了吹风机扔到一边，开口问：“怎么弄成这样？”
“我边走边接电话，没看清路，就滑下去了。”
“我是说这二十天你怎么瘦成这样，秦翌怎么照顾你的？”
“这不怪秦翌，是出了点事情。”
“什么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再回秦翌身边去。”
他的强势让她觉得委屈，而这问题更触动了她的悲伤，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肖清寒，我妈妈去世了，我没有妈妈了，这答案你满意吗？”
显然，这意料之外的答案也惊到了他，他微微一怔，黑眸涌上悲伤和心疼，再没凶她一句，而是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让她趴在他身上哭。
苏浣儿真就痛快地哭起来，两手绞着他的西装，眼泪在他肩上蹭了又蹭，哀伤的呜咽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让肖清寒心疼得一塌糊涂。
“别蹭了，眼睛要肿了。”见她哭起来没有休止，肖清寒强行把她从肩上拉开，果然见她眼睛已经肿起来，上眼睑厚厚的，还有些发亮。
“听话，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凶你。”肖清寒柔声哄，她的眼泪一直是他的软肋，纵使他一腔滔天怒火也能被浇熄得不余一点火星。
苏浣儿仍是抽抽答答，却没忘了自己的初衷：“你送我去找秦翌。”
“不行，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在这休息。秦翌那边你放心，我去打招呼。他今天忙，也顾不上照顾你，你就在这呆着吧。”
“你不是也忙吗？那我自己呆着，你去吧。”
“我没事。”肖清寒瞪她，但话音还算温和。
苏浣儿知道自己再跟他磨也是白费唇舌，只好放弃，两人间短暂的沉默，她才想起还没对他说声谢谢。
“肖清寒，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救忆嘉。”
“我说过了，不用你谢。而且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忆嘉风向的整体设计不错，的确适合这次展出。”
“可具备同样条件的楼盘一定很多，能选在这里，你肯定费了不少力气，真的谢谢你。”
“算了，我收着，你别谢了。”肖清寒烦躁地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扔给苏浣儿：“你看电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