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书生就是书生

“臣?”

朱五明白了,笑着看看席应真。

老道眉毛动动,没说话也笑了。

“老东西!”

朱五心里笑骂一声,心里明镜似的,怕是这老道,又威胁人家杀人全家!

刘伯温遇到朱五不算倒霉,遇到老道才算倒霉,何止秀才遇到兵,简直是那啥遇上哪啥,啥也别说,干就完了。

“快请起!”朱五把刘伯温亲手扶起来,一脸笑意。

不是他一定要收服这位历史名人,如今朱五的麾下文臣武将群英荟萃,说句狂妄点的话,真是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朱五不愿意强人所难,而且昨日刘伯温的态度也激怒了他。

但是刘伯温有个好处,是定远军所有文臣都没有的,他是名士。

朱五以为他是诸葛亮,没抓到他之前就在暗地里打听,原来他还是个诗人,是个辞人。

刘家在浙东又是望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刘伯温这样的名士身边,是整个浙江读书人集团。

读书人,你可以恨他们,可以看不起他们,可以鄙视他们,但是作为领导者,必须重视他们,尤其在创业初期。

至于创业完成之后.......

“殿下,臣!”刘伯温被朱五扶起来,面色复杂。要说真心,也有几分,要说心中怨恨也有几分。但见朱五情真意切,话就是说不出口。

“我都明白!”朱五笑道,在刘伯温手上拍了拍,“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说着,朱五重新坐下,接着说道,“我珍惜希望先生留下,不是为了朱五一人效力,而是为给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朱五出身微寒,心念百姓但是心有余力不足。如今又当了汉王,身边也正需要先生这样的读书人教导。

先生且留下,倘若朱五心口不一,或者不是明主。届时先生要走,我绝不拦着。”

读书人嘛,要的就是个脸面。

特别有是本事的,必须得请,必须得尊重,必须得把样子做到位。

刘伯温心中触动,少年成名然郁郁不得志,朝廷昏暗无用武之地。

朱五虽然自立为王,但看着有几分明主之相,再看看边上坐着的席应真。

“臣,定当竭尽所能!”

“小五得先生,如虎添翼。”朱五文绉绉的整出一句。

而席应真在边上,看着朱五的侧脸,若有所思。

“臭小子,说话做事越来约越有样了。”

“咳!咳!”席应真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停下,摸着胸口喘气儿。

“老道,咋了?”朱五问道。

席应真笑笑,“饿了!大王赏点饭吃吃呗!”

老东西!

朱五笑了下,悄然间改变称呼,“伯温也没吃吧?朱玉,上面!”说着,顿了下,“伯温是江南人,让厨房准备米饭,菜肴!”

“无需麻烦,臣面条也可!”刘伯温赶紧道。

随后,没一会,两碗热腾腾的大葱羊肉面条,加上蒜头,送了上来。

“呼噜!”

“呼噜!”

朱五端着自己那碗没吃完的,席老道端着一碗滚热的,呼哧呼哧的吃的。

“香!”老道叫好,顺便扔嘴里一瓣蒜。

边上,刘伯温咽唾沫,端着碗不知如何下口。

这面,腰带那么宽,怎么吃呢?

还有那蒜,他俩一口一个。一个汉王,一个首席大臣,满嘴大蒜味儿,怎么说话?

“吃呀!”席应真见刘伯温对着面碗发呆,笑道,“大口吃,吃了早点休息,明儿还有的忙呢!”

明天,大汉第一次朝会,汉王定官制,封赏群臣。

想到此处,刘伯温放下碗,整理下衣冠。

“殿下,臣有话说!”

朱五正在舔碗边的碎肉,闻言,赶紧擦擦嘴,“请讲!”

“汉王若欲天下,请去汉王尊号。”刘伯温正色道。

“为何?”朱五轻声问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王虽然打败大元六十万军,占有江浙之地,但大元依旧有百万大军。”

刘伯温正色道,“塞外,辽东,汉中,河北,山东,高丽等地,依旧有精兵无数。

大王称王,则朝廷颜面尽失,根基动摇,势必再次集结大军南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走到和朝廷势不两立的地步,对吧?称王就是打蒙元皇帝,蒙元朝廷的脸,不死不休,是吧?”朱五笑道,“伯温,难道现在朝廷就不不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暂时不会!”刘伯温依旧正色道,“元廷现在心有余,力不足。这时,想必元廷招安的使者已经在路上。”

“安抚!狗日是想喘匀了气儿,再来打我!”朱五笑道。

“但这口气,他们上不来!”刘伯温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各处战乱,刘福通徐寿辉同样声势浩大,而且刘在北方,是元廷的大患。有他们在,元廷很难腾出手来。

有残唐末年的例子,天下只会越来越乱,越杀越多!”

“这个咱们知道,可是为啥要去王号?难不成真招安?”席应真插嘴说道。

“招安不无不可!”刘伯温说道,“大王可上表元廷皇帝,换得江南行省平章,或者太尉的官职。

大王莫以为做元廷的官没用,有了元廷的官职,就有了法理。江浙未入之地,无须大动干戈,易如反掌。

如此一来省下的钱粮数以万计,地方也不必受刀兵战火之苦。

大王治下得以休养生息,江南富庶,再加上大王麾下精兵猛将,只需三五年功夫,势必傲视天下,真正做到和元廷分庭抗礼。”

“我明白了!”朱五笑道,“你的意思,不图虚名,暂时给蒙元皇帝老儿一个面子,和元廷相安无事。但是私下里,咱们该吞的吞,该吃的吃,该拿的好处一点不少。”

“鱼死网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朱五接着说道,“伯温的意思,不能让蒙元发狠来打咱们,先让他们和别人打去,咱们看热闹!”

“正是!”刘伯温朗声道,“虽然没了王号,但大王依旧是江南之主,江南之王,又无需担心元廷,何乐而不为?”

“你说这些,我明白,我知道,我早就想过!”朱五站起身,悠悠地说道,“早在起兵之时,我就说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但是!”朱五转身,看着刘伯温,“此一时,彼一时!伯温,你是读书人,不懂我们这些武人的心思。

弟兄们拼死才给我打下王冠,我不要,军心会不会乱?

定远军已是庞然大物,我不为王,如何封赏?

我知道招安的好处。”

朱五笑了笑,眼中豪气顿现,“但是,我不想那么做,那么做了,我就不是朱五。

我称汉王,建大汉,定国号洪武,为的就是告诉天下人,蒙元不堪一击。

为的就是用新国号,吸引天下英雄来投。

为的就是执天下义军之牛耳,敢为天下先。

为的就是堂堂正正,把元廷赶出去。”

接着,朱五顿了顿,笑道,“是不是有些愣头青!伯温,你刚来,等日子久了,你就明白。定远军上下三十万将士,都是不怕死的愣头青。”

“臣.....”第一次建言,就吃了个钉子。

“我知道你是好心,是为了咱们大家伙好!”刘伯温的窘态,朱五看在眼里,安慰道,“你也说,朝廷招安的人,应该在路上了。现在不是咱们急,是蒙元皇帝急,咱们等着,耗着,磨蹭着,不也是一样吗?”

脸上虽然笑着,心里朱五直接给了他八个字。

书生之见,投降主义。

投降,那就变成和元廷一样的人,定远军上下,再也没有那口气。招安,只会成为笑柄,合了元廷的意,寒了天下的人心。

朱五心中大失所望。

“臣,孟浪了!”

刘伯温心中羞愧,这份羞愧是对自己。刚入朱五麾下,就把之前的矜持丢得一干二净。

迫不及待进言,却被人全盘否定。

“伯温,汉王说的对,招安不行!”席应真也正色道,“如果受了蒙元皇帝的册封,那就是臣。将来汉王若是登基大宝,势必留下的的得国不正的污点。咱们汉王,一定要堂堂正正,让后人无话可说!”

“臣,惭愧!”

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关心则乱,这个问题都没考虑到。

刘伯温这次真的羞愧了。

“无妨!”朱五笑道,“伯温也是一心为我!”

说着,朱五想了想,“伯温,明日朝会,我命你为礼部大臣,如何?”

“礼部大臣?掌管礼部?”刘伯温惊道。

这何止是惊,简直就是惊喜。

初来乍到,执掌一部!

“对,礼部给你管!”朱五又道,“秋收之后,咱们大汉要准备第一次科举取士,你来总管,如何!”

刘伯温新潮翻涌,俯首拜倒,“臣,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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