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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受委屈

昨夜之前,如锦的生活如同花团锦簇一般,甚至称得上是豪奢放纵的,不过一夜之隔,居然沦落到吃个烧鸡就能满足的地步。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嘴角的油渍仍带着食物的芬香,身上的被褥也逐渐温暖起来,眼睛开了又闭,闭上又开,眼前依旧是那堆满尘埃的家具、霉斑纵横的白墙,还有窗户上漏风的破洞。

这一切都提醒着她,好像,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如锦不知道是什么怪力乱神让她一夜之间跨越三十年的长度,倘若那时她就已经死了,上天又为什么要送她来这里?

要只是想给她换一个人生,又为什么不给她选一户平凡温馨的家庭?

富贵于她如同云烟,她真正想要的只是疼她爱她的父母,温柔友善的兄弟姐妹,穷一些也罢,只要一家人能够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画面。

而慕大小姐的处境,显然比她还要不如……

蓦然,如锦抬头,看到天花板上高悬着一只蜘蛛。

蜘蛛是孤零零的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还有些瘦小,可它却霸占了一整片墙角,来来回回吐丝,结出了两张硕大无比的巨网。

她睁大眼睛盯了许久,终于发出来自灵魂的疑惑,“莫非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提示?”

让她既来之则安之。

让她不论处于何等恶劣的境遇,都要见缝插针地吐丝结网,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破洞的窗户漏进来些天青色的光,看来很快就要天亮了。

昨夜如锦没有见到临安侯和周氏,但今日是再躲不过去的了。

周氏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事实上,周氏早已得逞,真正的慕大小姐在泉山脚下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而临安侯对自己的长女视若无睹,不论这里头有什么样的隐情,他都是一个寡情薄义的凉薄之人,甚至都不配称为一个父亲。

指望他来抗衡周氏,为自己赢得机会,那是不可能的。

慕家的二房和三房倚靠长房生活,在临安侯府根本没有话语权,连横合纵也行不通。

这么看来,在府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萧家了。

想到萧家,如锦的心情略轻松了一些。

萧璃是她上辈子最好的闺蜜,而萧长庚则一直是她们两个的小跟班。

就在她成为慕大小姐之前,她刚与他们姐弟纵饮欢聚过。

她还记得喝到最后,萧璃先醉了,萧长庚借着酒劲发疯,哭着问她要不要跟他走,远远地离开京都城再也不回来了。

还是她亲自将这对喝醉了的姐弟送到了靖远侯府的马车上。

所以,春香说庆阳郡主是醉死的,那不过是无稽之谈。

她那天确实喝得不少,但远还没有到醉的地步。她清楚地记得,送走了萧家姐弟后,她还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再去睡觉的。

谁知道一觉醒来……

如锦收回了思绪,天亮后尚有一场硬仗,她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走一步算一步。

天刚大亮,如锦就被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吵醒。

春香领着季嬷嬷进了屋,身后鱼贯而入一群捧着面盆毛巾衣裳珠钗香粉的丫头。

季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这就是咱们家大小姐呀!生得可真标致!”

她一抬手,那些小丫头都立在两侧。

“老奴姓季,昨夜陪夫人在安国公府上做客,回来得晚,春香这丫头也不通报,老奴不知道大小姐回来了,实在是太怠慢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分明说的是赔罪的话,但语气里却半分谦卑都没有。

如锦原本打算学个怯生生的模样,但一寻思,她上辈子活了十七年哪一日不是横着走的,那伏低做小的姿态她实在是不会呀。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委屈自己。

“侯府的规矩确实是差了一点,从门子到洒扫厨房待人接物没一个得用的,幸亏我是自家人,家丑关起门来也传不到外头去。若是昨夜来的是客人,那夫人的名声可就要被你们这些刁奴带累坏了。”

季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你!”

黄嬷嬷信上说,养在宿州老家的大小姐性格内向闷声不响,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却如此伶牙俐齿。

她还在腹诽该如何给这丫头一点下马威。

却见慕大小姐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呀!我是大小姐,你只是个奴婢,怎么能冲着我说‘你’?你应该说‘您’!”

她摇摇头,“看来夫人真是个慈悲心肠,身边养了一群你这样欺主的恶奴。”

季嬷嬷气得不行。

她和黄嬷嬷乃是夫人身边得左膀右臂,在这临安侯府的后宅,可谓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这死丫头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劈头盖脸对她一顿骂,简直将她说成了是个没规矩不懂礼数的恶奴。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锦嗔道,“看你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也是经过风浪的人,怎么连表情都管理不好,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真的好吓人呢!等我见着了夫人,一定得建议她重新挑一个温柔善良的贴身服侍,要不然连带着夫人的面相也要被带坏的。”

她看了一眼竭力低头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们,“还愣着干什么?我要洗漱更衣。”

小丫头们齐刷刷望向季嬷嬷。

季嬷嬷就算是心头再恨,此刻却也不能折腾什么幺蛾子。

侯爷和夫人,还有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这会儿可都在正堂等着呢。

她只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伺候大小姐洁面更衣!”

如锦张开双臂,十分自然地接受着丫头们对她的服侍,仿佛这一切只是她的日常,很是理所当然。

季嬷嬷心里泛起了嘀咕。

宿州老家那边,自从老夫人去世之后,就断了供养。这些年来,管家也陆陆续续将绝大多数的奴婢都打发走了,家中只剩下管家和奶娘两个人抚养大小姐长大。

管家是夫人的人,除了最基本的口粮,一文钱都不会多给。

奶娘对大小姐倒是忠心,但手头没有银钱,事事处处都是亲力亲为,忙不过来的时候,让大小姐自己做事也是可能的。

可这丫头通身气派,除了长得瘦弱一些,哪里有抠抠搜搜的拮据模样?

再加上她如此能言善道,言辞毫不饶人,与黄嬷嬷信中所言,实在是有些出入。

季嬷嬷忍不住起了疑心,这大小姐有些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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