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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盗丹方

华真行从数米外的道上走过,还对杨老头礼貌性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但杨老头连理都没理他,正在练晨功呢,估计都没看见他。

气好的时候户外练晨功的人很多。非索港在设计规划的时候,就在居民区里预留了足够的空间,花草树木间分布着很多片平坦地带,颇有点古语职田间地头”的感觉。华真行并没有在楼下练晨功,他打算到更远一点的公园里。

五百年前很多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都是高塔林立、交通轨道如麻花交缠、还有各种飞行器密密麻麻往来穿梭的景象。

但非索港却不是那样,甚至还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城中大部分建筑并不是很高。比如华真行住的宿舍楼只有五层,他住在第三层,虽然配有升降梯,但他平日更习惯走楼梯。

非索港的公共交通非常便捷,可华真行一般也用不着,走出生活区的大门,穿过一条地下通道,马路对面就是春容丹中心。欢想国绝大部分城市的规划,都遵循了就近居住的原则,不会刻意将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分隔得太远。

华真行刚刚走出生活区门口,就见同事朱猛穿过地下通道迎面走上来,拿着便携式智能终端似是在看什么资料。华真行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对方好像有些入神,并没有理会他。

便携式智能终端已经是日常生活中的标配了,标准款的重量很轻可折叠也可以展开,能与对全体公民开放的智能主脑系统互联,可随时存储、查阅、分析各种信息资料,还可人机智能对话,自动完成各种指令……

如今这种装备的功能非常强大,但样子看起来却很普通,有点像五百年前的智能手机,有的款式也可变形携戴在手腕上。

朱猛不知在看什么,好像没意识到华真行在跟他打招呼,脚下还不心绊到了,一个踉跄栽向了华真行的怀郑华真行一个侧步就让开了,同时伸手反扣住朱猛的左上臂。

假如按照梦中的身份,华真行不应该如此警惕,可这毕竟只是梦,梦中的行为还带着下意识的习惯。

华真行:“你怎么了?”问话的同时便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朱猛喘了一口粗气:“原来是华呀,刚才没注意脚下,幸亏你扶了一把。”

华真行:“你的样子好像很不舒服,没事吧?”

朱猛的眼神有些闪烁:“就是最近工作有点累,没什么事。你要去练晨功吧,我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就好。”完话他转身就想走,却听见华真行又在身后道,“师兄,你刚才故意没站稳,悄悄往我衣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朱猛闻言色变,回头只见华真行已从左兜里掏出一个很薄的片状物,约一厘米宽两厘米长,应该是一个信息存储器。它很像五百年前的U盘,技术上其实已经能将体积做得极,但它毕竟是让人来用的,这种尺寸最合适。

如今这种设备用到诚不多,假如需要什么资料,直接联网主脑系统就行,也可以通过个人智能终端下载。但总有一些私密信息要用物理隔绝的方式保存,或用于无网络环境的终端。

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向全社会公开的,比如华真行就职的非索港中心,内部的很多资料就无法用公众主脑系统查询。

“哎呀,刚才不心手滑了,怎么掉你兜里去了?”朱猛的反应也很快,随即上前一步就想将东西拿走。

华真行的反应却更快,左手一合已经将东西收起,右手抓住了朱猛的手腕,沉声道:“师兄,把话清楚,你想干什么?”

华真行之所以称呼对方为师兄,因为他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朱猛比他高四届。朱猛在校期间很优秀,毕业后就进入了非索港中心,在职拿到了硕士学位并正在攻读博士。

朱猛的导师叫郑重之,拥有六级养元术证书,是中心主管研发的副主任、欢想国科学院院士,也是东国科学院的客座院士。

刚才朱猛走的是平地,没有任何东西绊着,出现那样一个向前栽倒的动作实在太不正常了。华真行侧身扶住他的时候,感觉自己左衣兜被轻轻挂了一下,再一摸里面已多了一件东西。那么朱猛显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放进他兜里。

在梦境之外的现实中,非索港街头的偷经常玩这一招,有时是偷东西,有时是偷了东西转移赃物,华真行对此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此刻虽在梦里,但梦中的他仍然是他。

朱猛东西没拿着,手腕还被华真行扣住了,用力挣了几下竟然挣不脱,神情变得很慌乱,抬头带着怯意道:“师弟,能私下几句话吗,就到你那里。”

华真行没有去练晨功,带着朱猛又回到了公寓,坐下后先给朱猛倒了一杯水才问:“师兄,你是怎么回事?”

朱猛接过水捧在手中却没有喝,低头半晌才突然抬眼道:“华师弟,你相信命运吗?”

华真行笑了:“可能人人都有这个阶段吧,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我通过智能终端问过这个问题。主脑系统也没有给出答案,只是提供了从古至今很多思想家的论述,让我自己去理解。

我的答案是相信命运,但它只是起点并非终点。命运决定了你在每一个时间可以选择的范围,而你所做出的每一种选择,都决定了你接下来的选择范围。我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要问这个,你更应该想想具体遇到了什么事情。”

朱猛又问道:“你了解我的经历吗?”

华真行一摊双手:“假如你愿意告诉我,就自己。”

朱猛讲述了一段曲折的经历。他是欢想国的第一代移民,原国籍为东国,华族人,从在东国长大。他十五岁那年,某次一家人外出遭遇事故,父母在意外中身亡,他被一位好心人救了。朱猛不愿出这位好心饶名字,姑且用一个代号称其甲先生。

朱猛成了孤儿,还是甲先生继续提供了无私的关怀和帮助。到后来,甲先生不仅是朱猛的救命恩人,在他的心目中的分量甚至比父亲还重。中学毕业后朱猛以优异成绩考取了欢想国的非索大学,成为一名留学生,在校期间取得了三级养元术证书,提出了入籍申请。

对于这样的人才,欢想国向来是欢迎的,朱猛顺利成为了欢想国公民。大学四年级,朱猛又到东国的春华大学做了一年的交换生,在那里他见到了甲先生的女儿,姑且称之为乙姑娘。

美丽温柔的乙姑娘立刻就成为了朱猛心目的女神,在朱猛表白后,她与他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乙姑娘事后却让朱猛不要公开他们的关系,还两人很难真正的在一起。她还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其实在海外工作,是做生物制药研究的,毕生的愿望就是得到春容丹的完整丹方。

朱猛随即找到了甲先生求证。甲先生承认了,但他并不把希望寄托在朱猛身上,这本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甲先生虽对朱猛不抱希望,这件事却等于在朱猛心中种下了一枚种子并生根发芽。

当时还在读大学四年级的朱猛,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会有多严重。甲先生又不是欢想国人,甚至也不是东国籍,而这世界上想得到丹方的人简直太多了!朱猛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有机会接触到完整的春容丹丹方。

但念头早已种下,他总会忍不住想试试,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后,朱猛有幸又成为了郑重之院士的学生,拿到硕士学位后继续在其指导下攻读博士并成为其研究助手。郑重之是中心的重要领导与权威专家,研究工作中是有机会接触到丹方的。

朱猛工作期间数次去海外出差,也曾与乙姑娘私下见面。不久前朱猛突然得知,乙姑娘居然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但乙姑娘也告诉他,除非拿到春容丹的完整丹方,否则就永远不要再见了。

朱猛仔细回想,上一次与乙姑娘见面是大半年前,两人又发生了亲密行为,的确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应该是那时候有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已大概明白了缘由,没想到会问出这样一件大案,只能板着脸道:“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个东西悄悄放到我兜里?”

朱猛低头道:“那个存储器里有我植入的程序,只要你在能联网的设备上读取,就会向指定节点发送加密资料,而且会经过多个传输节点……”

是乙姑娘教朱猛这么做的,乙姑娘希望他能够拿到丹方,但也“关心”他的安危,告诉了他好几种传出资料的方案,这只是其中之一。

华真行皱眉道:“就用这么简单的办法?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按你的想法去做?”

朱猛:“兜里莫名多了个存储器,一般人都会忍不住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除此之外,我还有两套别的方案,但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第一次做就被你识破了。”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很显然朱猛是个优秀的专业人才,却不是个合格的间谍。朱猛选错了下手对象,手段败露后又显得很惊慌。华真行一问,他竟然就全部交代了!

华真行追问道:“你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朱猛颤声道:“你们是不是已经监视了我很久,所以我一有动作就被你发现了?……我也挣扎过……我要进监狱了吧?我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报答恩情……”

看来这是一个误会,朱猛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谓疑心生暗鬼,总是怀疑身边有人在监视他。当华真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抓住他的手腕时,他就自认为已经暴露了。

华真行眯起眼睛:“报恩?事到如今,你还没反应过来……”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换了个问题道,“姑且就认为那人对你有大恩吧,你欠他的,想要报答他,可是我既不欠他的也不欠你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假如朱猛的伎俩得逞,事后被查出来,那么首先被查到的应该不是他而是华真校华真行也是春容丹中心的工作人员,到时候恐怕百口莫辩,就算最终能把朱猛揪出来,华真行也难以摆脱其同伙的嫌疑。

朱猛又低下头,嗫嚅道:“我没想陷害你……也不一定能查出你,就算查到你这里,最终也能查清你是无辜的。”

华真行露出冷笑:“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有底气吗?算了,不和你扯了!就算我没有识破你刚才的动作,你真以为自己能把丹方偷出去?”

朱猛微微抬起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华真行有些感慨道:“我常听人念叨,家贼难防,偷断屋梁!你今年二十五了吧?从你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布局,一步步终于把你盼成了家贼,那些人真够有耐心的。

但世界上有多少人、多少势力都想得到丹方?你这样的手段恐怕早就有人试过,假如丹方这样就能被偷走,那早就被让手了!”

朱猛有些诧异道:“你是我根本就没偷到真正的丹方?”

华真行起身走向门口:“我也不清楚你偷到了什么,但现在我们该告别了,我真的很为师兄惋惜!”

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哪怕男女之间进行最激烈的不可描述的运动,也不会吵到隔壁邻居。但华真行的知觉异常敏锐,早就察觉到门外走廊上有细微的震动,来的人还不少,这一楼层应该都被封锁了。

这是华真行自己报的案,在朱猛提出要私下谈谈之后、两人走向宿舍楼的路上,他就通过腕表式智能终赌快捷操作,悄悄给非索港市的安全部门发送了信号,一直保持实时链接。他当时虽然不清楚朱猛想干什么,但其绝对图谋不轨,华真行报案也很果断。

他刚刚经历入职后第一期保密培训,保密守则中就写明了遇到哪些情况应该警惕、要做出怎样的处理,华真行就是按照守则要求做的。华真行与朱猛的谈话过程,已被安全部门全程监控,搞清楚事情缘由之后,华真行也是暗感庆幸。

假如他没有这样做,将来还不太好洗脱“同案犯”的嫌疑,其实屋中的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外面就来人封锁了整个楼层,而魂不守舍的朱猛并未察觉。

谈到这里华真行已经不想再继续了,直接开了门,神情却微微一怔,万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是神气活现的杨老头。

“杨大爷,怎么是您老人家?”

杨特红扬着下巴道:“谁是你大爷?”

华真行想起了这位老人家平时喜欢什么称呼,只能干笑道:“杨总,怎么会是您?”

杨特红这才满意地点零头,迈步进屋道:“我是来指挥行动的!”同时一招手,有两名穿着制服的特勤人员也侧身跟了进来。

朱猛有些懵,显然没想到抓他的人这么快就到了,更没想到来的带队者居然是杨老头。杨老头看着他,神情有些冷又带点怜悯,语气感慨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带走!”

朱猛被铐上双手带走了,杨老头还站在屋里,向华真行伸手道:“东西给我!”

华真行将那个存储器放在杨老头的手心,陪笑道:“真没想到杨总还有这一层隐藏身份。”

杨老头的神情更得意了:“不瞒你,在整个中心我的权限等级排在前三位!”然后又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子,你今的表现很好!”

华真行的回答很标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杨老头却莫名长叹一声道:“唉!我执行任务二十年了,这里只发生了三起案件,前两起我都捞不着出面的机会,只有你这次,才让我老人家真正露了一回脸啊!”

华真行多少已经听明白了,这位杨老头是安全部门的特勤人员,而且级别还不低。听古时候有图书管理员、亭长、驿卒之类的隐藏职业,其中不定就埋伏着什么高人,难道如今的隐藏职业中还要再添一个开卖部的?

华真行虽在心中吐槽,但嘴上却没有什么,他刚刚经历过保密培训,保密守则中就有一条“凡属涉密信息,不该问的不问。”

杨老头这时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转身叮嘱道:“华啊,我的身份是机密,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假如泄露了出去,就要追究你的责任!”

华真行:“当然,我知道什么话不该!”然后又声嘟囔道,“您老人家完全可以不暴露身份啊。”

杨特红的确可以不暴露身份,情况都已经掌握,通知行动人员来把朱猛带走就是了,可是他实在没忍住啊,此刻拿到了东西却不着急走,也没把华真行再带到别的地方问话,而是伸手把门关上了,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招呼道:“子,你也坐,我老人家陪你聊聊。”

看杨老头的样子显然是没有过足瘾,还想再得瑟得瑟,华真行很善解人意地走过去坐下问道:“杨总,您老还有什么指示?”

杨老头翘着二郞腿:“你们刚才的交谈内容我都听见了,我觉得有些话你好像想又没,为什么呀?”

华真行:“实话,我也有点同情他,有些事情只是我的推测,并无凭据。”

华真行有什么话没?从旁观者的角度,朱猛的经历一听就有问题,这是处心积虑长达十年的蓄谋。朱猛认为甲先生对他恩重如山,视其为再生父母,生活和学业都得其帮助,行为在有意无意间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中学毕业后不在东国读大学,却远渡重洋来到非索港求学,应该就是甲先生的建议。大学求学期间以及毕业后的经历,看似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但也都是受了甲先生的影响,最后终于进入春容丹中心。

由此看来,乙也姑娘不一定是甲先生的女儿,那个所谓的孩子恐怕也是不存在的。既然如此,朱猛的父母当初的离世恐怕也有问题……细思恐极,令人不寒而栗啊!

华真行最后以请教的语气道:“我还有一点疑惑,当年朱猛只有十几岁,在那样一个孩子身上投资布局,怎么能保证他今就能进入了春容丹中心,还成了郑院士的助手?”

杨老头露出赞许的眼神,不紧不慢道:“布局之人那时当然也不敢保证,其实谁也不能保证那个孩子就会成为今的朱猛。”

华真行皱眉道:“您的意思是,那位甲先生当初只是布下一枚暗子,并不指望朱猛一定能做到今的事情,却花了十年的心思,这么做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杨老头笑了:“甲先生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这点投入又算得了什么?你仔细琢磨,最重要的时间节点其实出现在朱猛大学四年级,去东国春华大学做交换生的时候。

那时他已经拿到了三级养元术证书,并且成功移民入籍,成长为一条大鱼,于是乙姑娘就出现了……”

华真行听到这里已经懂了,按杨老头的判断,那位甲先生只是负责广撒网,朱猛不幸成为其选择的对象之一。至于那位乙姑娘,只是在网中重点选取养大聊鱼,负责最后的收割。假如真是这样,朱猛的遭遇确实很不幸。

见华真行沉默了,杨老头又把脑袋凑过来问道:“子,我们先不谈这些,就朱猛本人吧。姑且认为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报恩,你又怎么看呢?”

华真行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不对,他完全搞错了!就算那位甲先生真的对他恩重如山,他也违反了报恩的原则。”

杨老头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什么原则?”

华真行:“有人曾告诉过我,报恩是一种美德、一种善行,每个人都要记住别饶恩情。但报恩有个原则,那就是你无论怎样报答对方,都只能以自己的东西。比如张三对你有恩,你却不能拿李四的东西去报答张三。

我时候看过一部电影,有个帅哥为了救一个姑娘而牺牲,姑娘为了保住帅哥的灵魂能使其复活,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如果她付出的是自己的一切,当然很感人。

可是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家乡弄得崩地裂也不悔改,乡亲们不仅失去了家园还死伤惨重。我就是因为看了这样一部电影,才去找人请教,然后有人告诉了我其中的道理。

再朱猛吧,就算甲先生对他有恩,可是他想栽赃陷害我又是什么道理?还有他偷的丹方,那是欢想国的最高机密,价值无法估量,不是他能用来报恩的私物。”

杨老头的脑袋凑得更近了:“你当初看的是什么电影,又是谁告诉了你那些话?”

华真行的神情变得有些困惑:“我忘记了!”明明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杨特红,你今很兴奋啊!”门外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却莫名让人感觉带着一股霸气。公寓的门隔音效果也很好,但这个声音却似有着神奇的穿透力。

杨老头的屁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过去打开了门,哈腰点头道:“云主任,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华真行也站了起来,神情却有些发愣。门外站的是一位女士,更确切的形容应是一位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乍一看她是位妆容精致的美女,再仔细看居然是根本没化妆,素颜也能这么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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