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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章 就是骗子

第一千零六十章就是骗子

赵顼问道:“明润何意?你的意思,是姜术士在谋骗于我?”

苏油出门招呼了一个衅门,交代了几句,衅门去了。

回来后,苏油对赵顼说道:“先做些准备,一会儿陛下能不能让我见见那位术士?是真是假,一验即知。”

赵顼说道:“这个倒是没有问题,每日早晚课间,道长也有段时辰可以休憩。”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道人,穿着一身宽袖绸袍,红颜鹤发,精神矍铄,意态潇洒。

见到苏油,道长拂尘一摆:“山人姜舒,见过当朝少保。”

口音重,苏油听出来了:“蜀人?”

姜舒稽首:“山人乃忠州人士,因唐末丧乱,乃隐居山中,不出世已三百年了。”

苏油点头:“原来是神仙,苏油失敬了。那敢问道长,又为何入世了呢?”

姜舒说道:“要说起来,这也是和少保的一段缘法了。”

“忠州乃是夔州治下,山人一日夜观天象,见文星耀于夔峡之分野,掐指一算,知有贤臣至夔,于是决定出山相助。”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苏油问道:“那什么……贤臣,说的是我?因何我没有见过道长呢?否则我必定焚香礼敬,请入州衙供奉啊。”

姜舒一副高人作派:“因果之间,有因未必有果,而有果必定有因。”

“山人乃遁世之人,长种善因,偶结善果而已。事事尽要人知,那便是入了下乘。”

苏油也跟着打了一个稽首:“原来在夔州时就得了道长照顾,苏油无知,尚请道长分说一二。”

姜舒笑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少保可还记得夔州白狐之事?”

苏油大惊:“我治夔州之时,百姓贫乏,多有染病而无钱医药者。后来我将白狐从柴垛请入官衙,免了它风雨之苦,之后夔州便有了白狐施药的灵异传说。”

“莫非……那白狐……”

姜舒微笑颔首:“那白狐,便是山人隐居无聊之时,曾经点化的一头灵兽。遣它出山为文星解除困厄,举手之劳而已。”

苏油立即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对姜舒恭恭敬敬一礼:“神仙悲天悯人,所举不是帮苏油,而是帮助了夔州百姓,苏油替他们谢过了。”

姜舒拂尘一挥:“此小道而已,倒是将滟滪堆搬入水下,让峡江不再阻隔,实是亏蚀了山人不少的道行。”

苏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滟滪堆从峡江消失,夔人将之神话附会到苏油的身上,我一再张榜行文说明与我无关,奈何百姓不信……原来,原来也是道长的功德?道长请再受苏油一拜。”

说完起身:“对了,道长当年如何不帮刘晏,却来帮我?”

突然这么一句,让姜舒楞了一下,明显不知道这个人。

紧跟着神色恢复:“呵呵呵,不是人人都与山人有缘法。文星在天宫时,曾与山人小饮过几杯,至于那什么刘晏,有何德行值得我帮助?”

苏油有些讶异:“刘晏乃是忠州刺史,神仙隐居忠州,他受厄的时候,你竟然不知?”

姜舒笑道:“我朝纲纪清明,法制森严,既然受厄,必是干犯了国法。”

“如其兴行妖事,妄作长生,山人自会干预,国法嘛……”

说完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油一脸都是崇拜之色,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时候一个衅门捧着一盘银锭进来,赵顼说道:“道长,这些便是宫中收藏的秘银,乃唐时道家方士所炼,只是时日长久,部分已经重化为铜。”

“如前日所说,若能恢复此法,将内藏库中的铜变作银,国家再不至于入不敷出,道长的功德必将崇高,朕不吝请道长入太乙宫为宫主,日日供奉,不敢有差。”

姜舒将衅门盘子里边的银锭取下来观看了一阵,果然那些银锭,都是银铜兼杂。

将秘银放了回去:“道家抽炼丹汞,所为者乃是与天地同寿,黄白之物,非山人所喜。”

“此术山人偶尔入世之时,才会随手炼化一炉,足用即止。如果起了贪念,必遭天磔。”

“而且在世外化炼,灵气充裕,自是不难。但是要在汴京城里,则需上品丹炉,药材,水银,赤铜,且耗费时日长久。”

“天子如有意,不如与山人数车材料,山人携之入山,数月之后,再还白银与天子,如何?”

那个衅门突然开口:“官家莫信,这道人是在欺诳你!”

姜舒起身:“无量寿天尊,一个小衅门,竟然不敬如此,看来山人与天子之间道缘尽了……”

赵顼呵呵冷笑:“没有,还请道长入皇城司,说干净前因后果,欺君之罪。”

姜舒脸色一变:“天子这是何意?”

赵顼厌恶地一挥手:“还不与朕拿下!”

童贯带着几名天武军士进来,将姜舒按倒在地,五花大绑地拖了出去。

姜舒还在高喊:“天子你慢待术士,偏信儒臣,是自绝于长生大道……你不想见太皇……呃唔唔唔……”

偏殿里寂静无声。

苏油安安静静地站着,边上那个衅门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过得良久,赵顼终于呼出了一口闷气:“德宗朝忠州刺史刘晏都不知道,还想冒充古人。”

刘晏,字士安,唐朝杰出的经济学家、改革派人物。

幼年才华横溢,号称神童,名噪京师。进士及第后一路升迁,至户部侍郎,管理度支、铸钱和盐铁等事务。

实施榷盐法、漕运改革和常平法等一系列的财政改革措施,增加中央收入,为安史之乱之后的唐朝经济重振做出了重要贡献。

因功授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册封彭城伯,官至尚书左仆射。

建中元年,刘晏受到宰相杨炎的谗害,贬为忠州刺史,之后坐罪自尽,享年六十五岁。

这位历史人物虽然冷门,但要是这位姜术士真是三百多岁的忠州人,当时就三四十岁,不可能不知道刘晏。

赵顼其实也不知道刘晏,不过王安石与他纵论历史上的改革派人物的时候,对刘晏颇为推崇,认为要是他不死,唐朝可能还有希望,因此印象深刻。

夔州闹白狐,滟滪堆消失,这些事情苏油早就跟赵顼当笑话说过,当时也是害怕赵顼真的以为自己神异,努力让自己在帝王眼里只是一个普通人。

只不过赵顼认为神道之说对安定夔州夷汉有利,炸药的使用在当时也得保密,故而没有刻意宣扬而已。

现在这姜道士骗人骗到始作俑者头上来了,不败露才怪。

看着那个衅门,赵顼就忍不酌笑:“还真是扮什么像什么,明润你出的主意?”

“陛下也配合得好。”苏油立时送上马屁:“就连匈奴使节都能认出魏武真英雄,曹武穆当年都能一眼认出元昊‘真奇伟也’,而这姜道士口称自己是神仙,却看不透孝奕乃是龙子凤孙假扮,实在是成色不够。”

“哈哈哈哈……也说不定是孝奕自己装扮得太过猥琐呢?”赵顼不由得大笑。

笑完又咬着牙:“这些奸邪,实在是其心可诛。”

苏油躬身道:“纯孝之思,这当然不是陛下的过错,仙道或许有,然未闻在这纷繁红尘当中可得者。”

“陛下口含天宪,化育万民,自以天下为家,又如何断得尘缘,近得天道?”

赵顼问道:“那上古黄帝又如何能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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