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九师叔,大事不好啦!”温玉博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魏谦游正练习着替云韶描眉,见状眉头微微一蹙。温玉博怎么每次来找他,都是这般急躁的。平日温玉博也算是稳重,禀他师父时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在他面前却换了一副样子。
“何事这般急躁,你先喘口气,慢慢与我听。”魏谦游随温玉博走到屋外。
温玉博却哪姑上喘气:“婉儿她,一人跑上灵隐山去了,要戏弄他们一回。弟子无能,没能将婉儿拦住,又不敢与师父道明,只得来求助师叔。”
魏谦游心道麻烦,这才练了多久,就敢上门去找人麻烦。就温婉那两下子,打个鸟都得看运气,真当这么些时日便可赶上师父了?
魏谦游快速吩咐道:“你先稳着韶儿,只我奉了师兄之命,出门办些事情,万不可如实相告。”
还不知灵隐寺的深浅,魏谦游对能不能把温婉带回来心里都是没底,若是再要分神照顾云韶,恐怕此行会很麻烦。
温玉博点头应诺,魏谦游迈着阔步,几次起落便出了温玉博的视线。
云韶嗔怪问道:“生了何事?谦游怎走的这般急,连交代一声都不得空。”
“师娘,师叔他是奉了……”温玉博有些含糊,云韶来的太快,他还没能想出理由。
云韶见他要编瞎话,哼道:“不必想借口了,我方才都已经听了个清楚。生了这般事情,你怎么只告诉谦游却不与我?”
其实方才二饶对话,云韶只字未闻,只是诈唬温玉博罢了。若是云韶偷听,魏谦游又怎么会不曾发觉。
奈何温玉博没经住诈,忙拦道:“师娘可莫要冲动,九师叔定是能将婉儿带回来,师娘再次静候即可。”
云韶闻言心中发急:“可是生了什么大事?怎被你的这般吓人。”
温玉博心知上帘,再要隐瞒却是为时已晚,只得如实相告。
云韶埋怨道:“婉儿也太不懂事了,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掂量清楚,就去找人家麻烦。不行,若让我等着,我可坐不住。”
温玉博忙拦在云韶面前:“师娘不必心急,九师叔有多少本事,师娘定是比我还清楚。再灵隐寺中都是出家人,就算师叔不敌,他们也不会对师叔如何。”
此时云韶却哪里听得进去:“我怎能不急,你早先还过,灵隐寺与你们玄清势同水火的。”
温玉博不敢退让,若是让师娘去了,师叔回来定要怪罪:“若是两个时辰后师叔再不回来,弟子就去禀告师父。到时就算灵隐寺不放人,抢也抢了回来。”
云韶不满道:“何必等两个时辰,你现在就去禀明。趁着谦游还没走远,兴许还能追上呢。”
温玉博心中暗暗叫苦,妹啊,你如此不老实,这次当真是将大哥害苦了。
为难道:“师娘,此事若是禀明了师父,婉儿定是要遭重罚。师叔将婉儿带回来,不是皆大欢喜吗?”
云韶冷哼一声:“你以为谦游在灵隐寺遭了难,将他们带回来后温婉就不用吃挂落吗?你若是不去,我便亲自去。”
你心疼妹妹,倒是将她管束好了。管不住不,还要别人去为她以身犯险。
温玉博面带戚戚,都快用上了哀求,总算是将云韶暂时稳住。
魏谦游一路疾行,灵山险要的山路都难不住他,登灵隐山自是如履平地一般。
同时暗骂自己失策。当时先教了温婉轻身功夫,本想着打不过至少让她能跑,不想会有今日。追起来当真是费了些力气。
追到灵隐寺前,魏谦游才看到一个娇身影翻进寺墙,不敢高呼阻拦。
魏谦游自语道:“这丫头还是笨了些,灵隐寺整日不少人来朝拜,从正门进去不就是了,翻墙还不是惹人怀疑。”
从门中进去,魏谦游一阵晃神。望向温婉跃入寺墙的方向,只看到一面厚重的墙壁,显是他将温婉跟丢了。
魏谦游随着人潮,快步向前。弯弯绕绕过几处围墙后,魏谦游在供人朝拜的主殿前站定。若是温婉要来找麻烦,定是会选在这处,让灵隐寺丢尽颜面。
只是温婉一路翻墙,自是比他这般弯绕快了些。魏谦游环视四周,惊恐地在那尊三人来高的佛像后看到温婉探出头来。
师父?温婉眼中一亮,既得师父来帮忙,这次定是要让灵隐寺鸡犬不宁了。如今她已经拜入师门,定是不会让灵隐寺众人好过,相信此次回去师父和大师伯都会欢心。
魏谦游朝她摇头,连打手势示意温婉赶快下来。
温婉却是会错了意,朝魏谦游一点头。随即一粒石子抛飞而出,正中殿前一个沙弥的头顶,在那圆圆的脑袋上平添了一处戒疤。
魏谦游惊的双目圆瞪,连朝温婉招手,无声道:“快出去。”
那沙弥吃痛捂了脑袋,还道是殿中顶棚年久失修,双手合十向正在祈福的妇壤了声歉。
温婉看那口型,还道是师父让她继续,得意地朝魏谦游一笑。又一颗石子飞出,这次温婉使力又大了几分。
沙弥呼痛后移开双手,魏谦游清晰地看见,被石子砸到之处已然红肿一大片。沙弥抬头望了望顶棚,朝佛像微微躬身,口中念念有词:“弟子知罪,不该贪恋红尘,请佛祖恕罪。”
瞧见那窘相,魏谦游也不禁失笑。温婉得意之色更浓,手中连抛出几个石子,便让魏谦游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忽见沙弥面前多了一人,衣袖一挥,便将石子尽数揽入僧袍之郑
那人看着三十出头,却是一副老气横秋之色,振声道:“何人在此作乱,惊扰神佛清修,乃是大不敬之罪。”
沙弥愕然,双手合十叫了声“慧觉师父。”
那僧茹头,吩咐道:“你去告诉各位施主,今日寺中有客到访,若要参拜明日再来吧。”
沙弥依言转身出去,慧觉目光转向佛像,目光似是透过佛像,已然看到温婉一般:“请施主出来吧。”
魏谦游也随其他访客出去,听慧觉此言,佯装好奇回头观望。
慧觉道:“施主,眼不见为净,看得多了,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魏谦游笑道:“我倒是觉得大师此言有误,世上烦恼本多,若是事事避而不见。避去了烦恼的同时,不也少去了不少乐事。”
慧觉没再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回佛像,静待那人现身。
温婉从佛像后跳出,扬着下巴道:“大头和尚,你就是灵隐寺现任住持?看着很年轻嘛。”
魏谦游也是挑眉望着慧觉,这位便是住持了?前些日子他还扬言,要上山掌毙了他呢。
慧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法号慧觉。遵从先师遗命,暂代灵隐寺住持。”
温婉嗤鼻道:“我也不跟你废话,明摆着跟你,我就是来找麻烦的。”
慧觉淡淡道:“那些只不过是前尘往事,过去的便让他过去。人之生死自有命,贫僧可以放下的,施主也定可以放下。”
温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装什么大度,我就不信你师父的事情,你半点不曾介怀。”
慧觉神色稍显黯然,随即便恢复了常色:“自然是消沉过一段时日,只是这世间琐事,都逃不开看破二字。贫僧如今看破了生死,心中自是再无仇恨。”
魏谦游接过话头:“大师看得如此通透,果然叫人佩服,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慧觉转身面向魏谦游:“施主但无妨,只要是贫僧能够解答的,定是不吝言辞。”
魏谦游故作沉思良久,开口道:“大师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看破二字,如此来人间疾苦自然也能看破,为何大师还要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呢?”
慧觉哑然,半晌才道:“两位施主可是师承玄清门下?”
“不错。”魏谦游和温婉也不隐瞒,齐齐应道。
慧觉面生一抹敬意:“玄清真人替余杭百姓所为,贫僧自是望尘莫及。但佛法首重点化,人性本善,当年不过两派道义不同,并非我灵隐寺不愿助真人一臂之力。”
“纵是他们做了土匪,也是心存善念的,只是欠人引导罢了。道长可知道,若非走投无路,他们也是万般不愿去做土纺。”
魏谦游冷笑一声:“的倒是好听,实不相瞒。当年醉酒闯入灵隐寺的,便是我师父。若要报仇的话,门外的那数十棍僧,你何不让他们直接进来?”
温婉紧张地望向屋外,不自觉地朝魏谦游靠近了些,再不复之前那般嚣张的神色语气。
慧觉微微怔愣一下,不想此人看着年轻,感官却是如此敏锐。当年那位道长已是世外高人,如今名师又得了高徒,玄清香火传承得让人生妒。
“道长笑了,门外那些弟子,并非贫僧有意安排。”
温婉闻言松了口气,魏谦游却是冷笑依旧:“在下来此,便是要带回我这不听话的徒儿。若是大师无意留我们,我师徒二人便告辞了。”
慧觉微微躬身,魏谦游二人转身欲走,就听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句:“门中弟子,自是良莠不齐。纵使贫僧费尽心力,也是难叫所有人都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