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回 佳人相伴 下
又在卫生院多待了三天，马天行已基本上康复，办了出院手续，又对马天行说了两声“对不起”。马天行正要开口骂他两句，但想到因为他自己才多了个妹妹，也就算了。宋青玉拉着他，俏皮地说：“马大哥，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我说过等你好了要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不？还有，我爸也想见你，他要亲自跟你说声对不起。”
“好呀，小妹妹，对不起就不用了，但是你做的菜倒要尝尝，我想到好菜就流口水了。”
宋青玉一蹦一跳的，开心的样子就像孝得了奖赏！马天行心里想，这个小妹妹纯真烂漫，没半点世人的俗心，但愿她一生都是这般快乐，不用受人间的苦恼！世人都是二十来岁就开始笑不出来了，三十以后就神情冷漠，四十以后更是一脸讨债似的，不光自己痛苦，别人见了也生厌！
“宋伯，陈姨，我今天来蹭饭吃了，欢迎吧？”
“欢迎，太欢迎了！就怕你不来！”宋伯和陈姨早就在家里等了，一见马天行，陈姨边说边过来拉着马天行的手。宋伯扶着餐台要站起来，说道：“小马，我们对不起你，你没事了就好，真是对不起！”马天行连忙过去扶着。宋伯又说道：“小马，是我们宋家令你蒙冤，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让你舒服一点，要不你骂我们一顿，消消气！”
“宋伯，陈姨，我今天啥也不用干，能到你们家蹭顿饭吃已经很开心了，过去的事提它干嘛？而且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怎能怪你们呢！不说这个了，好吧？”
“好好好，不说这个。你愿意来我们家吃饭就最好不过了，随时欢迎！”宋伯和陈姨见马天行不计较宋英杰害他的事，本来的尴尬和不安顿时散去。
宋青玉一到家就去烧菜，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个干煸茄子，一个青椒炒肉。宋伯和陈姨热情招待，马天行也是很久没吃过好菜了，于是老实不客气。接着，宋青玉又端上来一个酸菜鱼，一个煮南瓜。四款菜式，香辣酸甜，四种口味；最后还来个拔丝香蕉，外甜丝脆，内滑留香！马天行食指大动，边吃边赞，宋青玉开心得笑靥如花！
饭后，马天行坐到客厅的木沙发上，回味刚才的佳肴。宋青玉及时奉上一杯毛尖，只见汤色清澈，绿中透黄，闻起来清鲜怡神，入口则淡爽甘芳。马天行呷了几口，啧啧赞叹，然后装作很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青玉，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已经很不得了了，菜又做得色香味俱全，别的女孩子就更加没法比了，而现在你连茶也沏得这么好，好处都给你拿光了，那别的女孩子还能混吗？唉，人跟人比，没法比啊！”
宋青玉这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马大哥，你不要再给我灌蜜糖了，要不然我的嘴巴以后都合不上了，嘻嘻！”
马天行又一面正经地说道：“我哪里是给你灌蜜糖？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要是谁能有那个福气娶你，那不知道是修了多少辈子了！就好像《求佛》那首歌所唱的，‘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噢，对了，这首歌你应该没听过，是一首很老的歌。”
“马大哥，你这样子说，比灌蜜糖还厉害，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喜欢的话，我天天做菜给你吃，好不好？”
“我倒是想啊，但我哪有那个福气？……唉！”马天行突然间又想起了妻子，因为妻子也做得一手好菜。
“马大哥，怎么你叹气了？我愿意给你做菜，你不就有那个……福气了吗？”宋青玉一脸腼腆，低下头去掰弄手指，真是娇羞不胜，可爱清纯！
“不是的，青玉，我突然想到一些伤心的事情，所以叹气。”
“什么伤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吗？是不是我哥冤枉你那件事？”
“不是，总之一言难尽，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Ｃ了，不说这个了，非常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也谢谢你今天做的好菜，实在无以为报！”
“马大哥，你怎么那么客气呢？你不是说我像你的亲人吗？我也觉得你是我的亲人，你来吃饭，我都不知道有多开心！”
“谢谢还是要说的。”
“对了，宋伯，我每天下班后来帮你洗澡，但先声明，我不吃饭，要不我就不来了。”马天行又大点声对坐在餐台那边的宋伯说。
“小马，听刘老板说你没有家人，你要是不介意，这里就是你家，你随时回来，一家人还用说吃饭不吃饭那么客气吗？”宋伯说得甚是真诚。
马天行十分感动，说道：“好，好，宋伯，那我先回仓库了。”
“马大哥，我送你。”
宋青玉跟马天行回到仓库，那时大概两三点钟，工友们都出去了，刘老板一见他们就说：“老马，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点事儿要出去，这里你看着。”说完就出去了。
“马大哥，怎么他们都叫你‘老马’呢？他们年纪大点还差不多，你还这么年轻。”
“刘老板说我们这里全是‘老字号’，要是叫我‘小马’就太不习惯了，所以我就成了‘老马’。而且，我年纪也大了，真是‘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马大哥，你的年纪又不大，要不是晒黑了，看起来肯定还挺年轻的。”“对了，马大哥，我觉得很奇怪，听你说话，应该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会跑来这里做苦力呢？”
“青玉，这件事实在是一言难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哦？那么好玩的？还有什么故事吗？”
“是真事，不是故事，不过这事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马大哥，你快点说吧，我可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真的故事更爱听。”
“青玉，我的故事太过离奇，并非一般人所能想像。你要听了，肯定说我神经病，乱吹！”
“马大哥，越是离奇越好玩，你快点说吧，我都可想听了。”
“那好吧。你听说过‘山中棋局’那个神话故事吗？”
“没有，讲什么的？”
“是说从前有个樵夫在山中砍柴，看到两个老人家在下棋，他就看了一会儿，但回到家时发现已经过了几十年，家人都变老了，有的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故事，你相信吗？”
“这个？……你不是说这个是神话吗？”
“对，这个是神话，但这个神话应该是真的。”
“马大哥，你不是说……你是那个樵夫吧？”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
“那你是那两个老人家的其中一个？不过又不太像啊，你又不老……”
“不是，我是说我跟那个樵夫差不多。那两个下棋的老人家，我在找他们呢。”
“哦？太好玩了，你快点说，我等不及了！”
“好吧，我就跟你说吧。”
于是马天行将自己如何遇上“时空棋局”而来到六十年之后的经过说了，宋青玉惊讶得合不上嘴，呆在那里没了反应！
过了好一阵子，宋青玉半信半疑地问道：“马大哥，你是说真的？怎么听起来像是神话呢？”
马天行走到刘老板办公室的角落，在自己的那袋家当里拿出身份证，然后递给宋青玉，说道：“你自己看吧。”
宋青玉看看身份证，又看看马天行，反复对照了好几遍，然后说道：“马大哥，身份证上面的照片确实是你呢，但是……但是你这个身份证不会是闹着玩，让别人给你做的吧？”
“青玉，我骗你干嘛？这个的的确确是我的身份证！”
“马大哥，要是真的话，你也太可怜了！”
“什么要是真的？本来就是真的。上次你哥把我打了，我到派出所报案，结果报不了，就是因为我没有身份证，我总不能拿这个身份证出来吧？有谁会相信我是来自六十年前的人呢？不说我是疯子才怪！”
“马大哥，这事实在太难以令人相信了！但不知怎的，我还是相信你，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见步走步吧！天意如此，能有什么办法？但愿天见可怜，让我找到妻儿，或者是那两个老人家又再出现，把我带回到六十年前。”
“马大哥，你可以不回去吗？我好像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似的，我……我……舍不得你！”宋青玉眼圈一红，流下泪来，接着又说道：“不过，我也希望你可以回去，那样你就可以和家人重聚了。”
“青玉，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但是，即便回不去，我在这个世上也是个没身份的人，而且不知道老婆孩子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世。唉！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马大哥，你不要那么伤心了！要是你回不去了，我会陪着你，跟你一起分担痛苦，好不好？……但要是你能回去了，你会想我吗？我肯定可想你了，天天都会想！”宋青玉握住马天行的手，情真意切！
“谢谢你，青玉！你对我这么好，我相信我也会时时想起你的，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那该多好！”
“马大哥，我不要做你的妹妹，但是……但是……”宋青玉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泪水像断线珍珠般往下掉。天意如此弄人，谁能有办法！
两人默然相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宋青玉展颜一笑，说道：“马大哥，你刚刚康复，明天先不要上班了，我们出去逛一下街，散散心好不好？我有好久没去天河城了。”
当一个人开始懂得安慰别人的痛苦时，那就是痛苦的开始！
“好的，我跟刘老板说一下，多休息一天。不知道现在天河城变成什么样子了，那天我老婆带儿子出去玩了，就是去了天河城，估计又是去玩那个打老鼠的电子游戏。他们母子俩回家后发现我失踪了，那该是多么伤心！”
“马大哥，你不要难过了，肯定会找到他们的。我们明天开开心心地去逛一下，那里很热闹的。”
“好吧，去开心一下。现在有多热闹我就不知道了，以前那里人多的很，有时候挤都挤不过去。”
“那应该还是你们那个时候热闹些，不过现在也挺好玩的，而且明天是周末，人特别多。我们吃了午饭再去，太早了店铺没开门。对了，你来我家吃饭好不好？我还会做好几样菜呢，你来品尝一下，怎么样？”
“不去了，一下子品尝太多的话，会贪心的，你十二点左右来找我吧。”
第二天早上，马天行就向刘老板请假：“刘先生，我想多休息一天，下午出去逛一下。”
“老马，你想上班我还不让呢，你刚出院，就该多休息几天。”
“谢谢你，刘先生！”
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工友们正在吃饭，宋青玉穿一套白裙子，还扎了几个小辫子，推着辆单车，唱着小曲进来仓库，看到大家吃得那么有味，就笑嘻嘻地说道：“各位大哥，吃啥好吃的？谁能分我一点呀？要不然你们就太小气了！”
工友老罗把饭盘往前一递，说道：“小妹妹，来来来，我们还巴不得分你一点呢，就怕你嫌我们这帮大老粗太脏了。对了，老马还算干净，不过他已经吃完了，不知道有没有偷偷地给你留了一点，呵呵！”
这下子逗得大家笑得几乎把饭都喷了出来！
“老马，小妹妹来揾你啊？真系羡慕死人啦，早知我都去派出所痞番几日，话唔埋都有小妹妹来揾我。”老陈那个化州腔，一张嘴就是乐子。
“马大哥，他说啥呀？我一句也没听懂。”
“他在耍贫嘴笑我呢，不用理他。”
“小妹妹，你一出现，老马肯定不理我了。你别听他乱说，我可没有耍那个什么嘴，我是说很羡慕他，有个那么可爱的小妹妹，早知道我也去派出所关几天，说不定老天爷一可怜，也派个小妹妹来，那就那个……那个……什么了！”
“老陈，那个什么呀？是不是那就美了？”工友老朱接上嘴。
“对对对，就是那个美了！”
“老陈，你现在去也不迟，最好让派出所多关几天，老天爷肯定会派两个小妹妹来，到时候可别把你美死了！”老朱装作很认真地说。
这一下，工友们哄堂大笑，嘴里的饭再也“HOLD”不住了，喷了一地，宋青玉也笑弯了腰。
一帮煤一样黑的大块头，一个雪人般的小妹妹，此情此景，也算是最欢快的“黑白分明”了！
马天行骑上单车，搭上宋青玉，直奔天河城。一大车煤那么重马天行也不当一回事，现在只是个轻轻的人儿，那单车跑得飞快。宋青玉一只手搂着马天行的腰，一只手左右挥洒，双脚往外伸开，裙摆被风吹了起来，开心地叫道：“马大哥，太好玩了，可以再踩快点吗？不过别那么快到天河城了。”
“小妹妹，你这可是难题了！又要踩快点，又要慢点到，那不是矛盾吗？”
“矛盾一点没关系，越矛盾越好玩！……哎，奇怪了，马大哥，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以前背着我跑过似的？”
“是吗？那肯定是做梦的时候，你不是把我梦成一匹又黑又丑的老马了吧？不过老马上面骑个又白又可爱的小姑娘，唔，那也挺好玩！”
“你也觉得好玩吧，那你这匹老马要小心啦，我这个小姑娘可要挥鞭子了，驾……驾……”
来到天河城，原来地下的停车库变成了单车保管处，真是新时代有新要求。锁好单车后，两人上到一楼，人还算比较多，但周围的商铺已完完全全变了样，不复昔日的明亮光洁，卖的商品也已大不相同……
宋青玉开心得像个孝子进了乐园，还突发调皮：“马大哥，你可以背我一下吗？我可想骑马了！”
“好啊，来！老马也能跑得挺快的，小姑娘可要小心，别堕马了！”
“冲啊，驾……上楼去……”
四周登时投来眼馋的目光：马天行黑衣、黑鞋、皮肤黝黑，看起来最少也得有四十来岁了，宋青玉则白裙、白鞋、肤白胜雪，硬要说大点儿也顶多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现在偏又是“丑老黑”背着“美嫩白”，那秒杀力何止十足！男观众羡慕马天行的佳人在背，直想问句‘兄弟累否？小弟我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帮一把力’，而女观众则嫉妒宋青玉的颜如玉琢，直恨老天爷何以如此不公平，把美貌与可爱都给了这个小妹，而不分哪怕一点点给别人！
二人“骑马”嬉戏，好像整个天河城、甚至整个世间都是他们俩的跑马场！宋青术纯真烂漫，压根儿就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更不要说去留意别人的目光了；而马天行则心想反正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与我老马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一个是纯真而超凡，一个因漠视而脱俗！
不知是因为心情畅快还是一个多月的苦力锻炼有功，马天行背着宋青玉一口气逛到六楼也不觉得累。看到有很多小朋友在儿童游乐场里面玩得起劲，宋青玉童真大发，俏皮地说道：“马大哥，我们去滑滑梯好不好？一滑下来钻进气球池里可好玩了！”
“你玩吧，我这匹老马还是免了，呵呵！”
“那好吧，我去玩啦！”
宋青玉一进去就跟别的小朋友争着滑滑梯，然后一起钻气球，别人肯定以为是幼儿园的小阿姨带小朋友出来玩了……
从游乐场出来，宋青玉又拉着马天行逐层逛回到一楼，这个店问问，那个店看看，试一下这个，戴一下那个，觉得什么都挺好玩，但什么也没买；而马天行对新时代的产品全无兴趣，笑着陪看而已，二人玩了个尽兴而归。
接下来的几天，马天行每天下班后都去帮宋伯洗澡，顺便也干些粗重活。宋伯和陈姨待他如儿子一般，而宋青玉逮着空档就要他讲六十年前的事情，因为太有意思了。有宋青玉陪着，马天行也过得开心些，不用一天到晚想着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