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要学会说不
郭院正看见她脸色发白，过来低声道：“有什么不对？”
姜悦下意识想掩藏情绪，说没事儿。正常手术，哪怕只救活胎儿，她也有机会保住自已的小命。可要是不动手术，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然而，望着这位屡次暗中帮助自已的正直老者，对上他清透的目光，姜就无论如何也撒不了这个谎。
良心上过不去！
她把心一横，用只有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把自已的判断说了一遍，然后道：“最合理的做法就是……保大人！所以我……”她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觉的要是替她手术，有违医者良心？”郭院正替她把话说完。
姜悦点点头，眼中全纠结和痛苦。
她知道自已不该如此矫情，为了路大爷，为了大长公主，为了她自已，她都应该毫不犹豫的给闻绣做手术。奋力一博，还有七八成生机。可要是不动手术，等着她的很有可能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法场。
任何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可当生与义只能选其一的时候，那种滋味真的很煎熬。
郭院正看了她一眼，突然抓起她的手，微微用力压在闻绣肚子上。
闻绣早被灌了麻沸散，毫无知觉。她腹中的胎儿却感受到压力，大动几下。姜悦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只小脚丫踢到了她掌心处，眼底瞬间涌出水意。
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她没资格轻易放弃！
她瞬间领会到郭院正的苦心，使劲抹了下眼睛，冲郭院正点了点头。“我准备好做手术了，还请您配合。”
郭院正微微点头，神色肃穆而郑重。
一刀划下去，血呼的涌出来。一名医女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其他人脸色惨白，也没好到哪儿去。郭院正脸色也是大变，但比起其他还是镇定许多，两手稳定的按着姜悦的吩咐做事。
无数人屏息凝气的站在院子外头，伸长脖子往里头看。
手术室门窗紧闭，什么都看不见。
皇宫，御花园的一处暖阁中，承平帝和大长公主、寿王围坐在一张圆桌后，像是在品茶。可直到三个人面前的茶冷透了，却谁也没动一口。也没人说话，都在等太医院的消息。
“皇姑母，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消息传来，怕是……”寿王突然打破沉默，却没把话说完，笑容中带着凉薄。
“哼！”太长公主面无表情，心却揪了起来。
无论如何，闻绣怀的也是她沈家的骨肉，还是个男胎。她心再狠、再硬，也不会无动于衷。
承平帝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姑侄俩的对话。
又等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没有消息传来，承平帝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大长公主，“皇姐，这次怕是你输了！”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带人把那妖妇抓起来！”
大长公主咬牙道：“圣上急上什么，这不还没传来准信儿吗？”
承平帝一语双关，冷冷的道：“皇姐还是那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拗脾气！”
大长公主隐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捏成拳头，也应声冷笑道：“可不是，还没看见棺材，哭什么？”
承平帝脸色刷的阴沉下来，冷笑一声便微阖双眼，不再说话。
等着吧！朕有的是耐心，陪你们所有人熬到最后！
“回禀圣上，路姜氏手术完成，闻氏母子平安，剖出一子，重八斤四两。”一个太监急匆匆赶来，带来三人等候多时的消息。
承平帝霍的睁眼，“再报一遍！”
不得那太监回话，大长公主已提高声音替他回道：“闻氏母子平安！君无戏言，圣上可还记得允诺过我什么？”
承平帝神色一凛，寿王却抢先笑道：“皇姑母急切了，父皇当时说的是母子平安，眼下闻氏还没醒过来，算不得平安，起码要到三日后，这事儿才有定论！”
“正是！”承平帝附和，“三日后再看！”
大长公主气的眉心直跳，但也无可奈何，因为承平帝已经甩袖子走了。她总不能扑过去，扯着他袄领子跟他掰扯吧！
“皇姑母……”
“哼！”
大长公主也甩袖子就走，寿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待长公主走远，他往后一招手，一名太监悄然上前。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太监点了点头，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太医院中，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谁都知道以闻绣那状况，不可能母子平安，而奇迹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震惊之余，众人再看姜悦的眼神都说不出来的复杂，隐隐带着恐惧。
一方面觉的她神乎其技，医术高明的超出想像。另一方面又觉的她心狠手辣，竟敢活剖妇人，真不是妖怪附体？
姜悦出来没瞧见路大爷，便跟着郭院正去了旁边的屋子，暂时休息。
闻绣还没彻底脱离危险，后面几个时辰才是关键，她得养足精神盯着才行。
喝了两杯热茶又吃了几块点心，姜悦身体的疲惫稍褪，刚想再吃块点心，郭院正却抬手拦住她。
姜悦一愣，这咋还不让吃了？
郭院正肃然道：“路夫人，老朽今日有幸见识了您的绝技，敬佩之余，有几句拖大的话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这便是有话要教导她。
姜悦赶紧起身，恭敬的曲膝福礼，“老先生赐教。晚辈敢有不从？”
郭院正点点头，“老朽初拜师门时，师父曾道，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然，慈悲心太过者、太合身为义者亦不可为医。今日，老朽便把这话转赠于你，你好自参详吧。”
说完起身走了，留下愣怔的姜悦。
脚步声消失，门帘慢慢平复，姜悦醒神，冲着郭院正离开的方向深施一礼。
老人家这是以毕生的体会来告诫她，如何平衡医者良心和自身利益之间的矛盾。当医生要善良，这是拿来救人的，但也不能少了理智，这是拿来救自己的。任由感情泛滥，害的就不仅仅是自已。还有可能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郭鹤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有的时候，要学会狠下心来说不！对别人，亦是对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