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她心中有数
苏彧送程馥甄姐妹俩回苏家，一路都无话。程馥甄也没询问。直到小轿车停在苏宅附近的巷子里，程馥甄才低声，“馥梦，你先回去。我有事同三爷谈。”
程馥梦坐着没动，蹙着眉头看姐姐，分明有些不安。
“谈些脂粉配方的事，你先回去吧。”
程馥甄给了程馥梦一个放心的眼神，程馥梦才下车。不必苏彧吩咐，胡云飞也下车去了。
苏彧在副驾驶位上，程馥甄就在他背后的位置。车窗紧闭，车内昏暗，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向来胆大，谈定，可是每每面对这个男人，总是控制不揍紧张，会拘谨。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整个心也都安定了下来。
是因为车里太安静了？还是因为她坐在他背后，他审视不到她，她却能看到他？
很快，苏彧的声音就打破程馥甄的平静心情。他问说，“不是想租房吗？这么快改变主意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租房子的？”程馥甄开门见山地反问，“你知道秦齐喜欢馥梦，你是故意把他们兄妹俩拖进来，故意想让馥梦和秦楚楚住一块的对吗？”
“借秦家的势保你妹妹，总比仗着林警长方便。”
苏彧说着，特意转身过来，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问道，“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
程馥甄立马避开苏彧的视线，她太害怕苏彧这双狭长而幽深的眼睛，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他似乎总能一眼看穿，看透。
这事，她心中最有数。她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呀？何尝不想借秦家的势力？只是她想的办法不一样而已，本质上都是仗着秦齐喜欢馥梦。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告诉苏彧程家的秘密，将她和馥梦的安全全都托付于苏彧；二便是借用秦家的势力，远离苏彧，远离苏家。她还在犹豫该如何选择，孰轻孰重。她没想到是苏彧会抢先一步，更没想到的是馥梦会主动答应秦楚楚的约定。程馥甄沉默，苏彧回过头去，双手枕在脑后亦是沉默。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多事不必说太透，彼此早就心照不宣，就连沉默，都如此默契。
良久之后，苏彧才淡淡说，“秦齐不过是玩性大些，并非随便的人。你且放心吧。”
程馥甄有些不敢相信，可苏彧的语气颇为认真，不像是骗人。
苏彧又说，“楚楚身旁本有保镖，等馥梦住校了，我会让林警长派人暗中进驻复光医学院。那帮日本人不来最好，若是来了，能逮住他们最好。”
林警长那已经有沈司安绑架馥梦的人证，若是能掌控到沈司安勾结日本人的证据，沈司安的罪可就不止是绑架，还可能是卖国。
新任的大总统恨透了日本人，就算沈家的路子再广，到时候也保不住沈司安！
有苏彧这话，程馥甄放心了许多。
苏彧又转身看来，冷冷道，“回头我同老太太说一声，让你搬到她那去住。”
“不妥！”程馥甄脱口而出。
“有何不妥？”苏彧问道。
“我还未嫁入苏家，哪里有未过门就在夫家长住？”程馥甄认真说道。
“所以我让你搬到老太太那，有何不妥？”苏彧反问道。
程馥甄语塞了，想了下，又道，“我终究是客，不宜长住。时日太长难免打扰到老太太。”
“你前几日还承诺她老人家随叫随到，怎么，现在反悔了？”苏彧又问。
程馥甄被堵得无法可驳，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三爷，我……”
程馥甄十分认真，可苏彧却更认真地打断，他说，“你哥哥在百乐门赌场当差，秦齐管他吃住。你只要乖乖在苏家待着，我保你周全。如何？”
这家伙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程馥甄本想怪他自作主张，强人所难的。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如此安排是最好，最周全的。
看着苏彧那双认真的黑眸，一股无法形容的情愫忽然就涌上程馥甄的心头。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用操那么多心，连自己都有人管着了。
程馥甄妥协了，忍不住道了一声，“多谢三爷。”
但是，苏彧的一句话立马颠覆程馥甄此刻的心情。他说，“我护你兄妹周全，你哪天考虑清楚了，记得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苏彧没有说下去，而是下车离去。程馥甄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苏彧护她的同时，也威胁着她。
她刚刚是怎么了，竟忘了他们之间那个十日之约，忘了自己还未回答他的问题。这下好了，折腾了一番，她非但没能离开苏家，反倒在苏彧的牢笼里，愈陷愈深。
程馥甄连忙下车来，看着苏彧远去的背影，无法想象他下一次逼问自己，会是什么时候。
苏彧走得很远，但是还是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她。程馥甄追上去之后，他才又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幽静的巷子里走着，都很沉默。这条巷子很长，他们走了许久才到尽头。苏彧戛然止步，一直低着头的程馥甄差点撞到他后背上去。
“右拐往前就是苏宅大门，你自己回去。”苏彧冷冷说。
这下程馥甄才知道苏彧并不打算回去，只是送她到这儿而已。
苏彧又道，“过些天胡云飞会带一个婢女给你，专门保护你，今儿起，但凡离开苏家，都要告知我。”
这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
程馥甄话带嘲讽，“如此周全，三爷真真是有心了！”
苏彧不必回答，只深深地看了程馥甄一眼，她便蔫了，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苏彧一米八几的个头，程馥甄却只有一米六，她站在他面前一低头，没了平素那股韧劲和强硬，就像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无端地惹人疼爱。
苏彧垂眼看她，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个丫头虽然经常说着说着，就跟他呛声，但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乖。对此，他还是很满意的。
“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你妹妹后天入学，明日就得搬到校舍去。楚楚明儿一早会来接你们。”苏彧说道。
程馥甄点了点头，都要走了，却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爷既有能带回家吃饭的人，何必让老太太苦等？”
苏彧微微蹙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也很快就明白程馥甄什么意思了。他没直接回答程馥甄，而是冷冷道了两个字，“回去！”
他这态度是又默认了吗？看样子秦楚楚真的是苏彧的女朋友了。
程馥甄一步步往前走，好几回都想回头，却终究没有。走着走着，她竟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秦家的嫡小姐才配得上苏家三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若是将来娶了秦楚楚，就算二房的权势再好，也敌不过苏彧呀！更重要的是苏家和秦家一旦真正联手，苏家的未来必是不可估量的。
程馥甄心想，若是换成她，于公于私，她也会像苏彧那样，换指腹为婚的契约的！
程馥甄没有回头，并不知道苏彧一直站在巷子口，直到她进了苏宅大门，他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车上，胡云飞便说，“爷，万一程大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咱们怎么办？”
苏彧早就派人把北平程宅给搜了个遍，什么都没寻到。如今就程馥甄这儿可能会有万脂胭红的线索。程馥甄这要是没线索，那他们还真没有任何头绪了。
苏彧的手放在膝上，有一搭没一搭敲扣着，表情俊冷，他说，“她应该知道！”
几番询问下来，程馥甄的反应他都看在眼中。虽然她次次都否认，但是，他依旧看得到她眼中的犹豫。他有八成的把握，她知晓万脂胭红的事情。
胡云飞担忧地问，“爷，万一她咬死了不松口，怎么办？”
苏彧挑眉看去，不悦道，“你急什么？”
见主子不高兴，胡云飞也不敢多劝。他当然着急呀。寻到万脂胭红，主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呢，那可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若不是老爷子临终时那份遗嘱，三爷也不会趟家里的浑水，早就着手处理那件要事了。
汽车行驶出巷子的另一端，远远而去。然而，当夜，经常夜不归宿的苏彧还是回来了。
他一回到书房才刚坐下便习惯一般侧头朝窗外看去，竟见程馥甄屋里的灯还亮着，苏以辰和程馥甄就站在房间外的小阳台上，似乎在聊天，至于说什么他就听不到了。
“三爷，你的茶来了。”
胡云飞端来茶水，苏彧却没理睬。他转了个身面朝窗户，双臂环抱翘起二郎腿，颇有耐心地看着窗外。
胡云飞狐疑地瞅了一眼，隐约看到程馥甄房间的阳台上有人，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越发得地觉得三爷对程大小姐太上心了，却不敢多言。毕竟，为了万脂胭红，为了苏家，三爷对程大小姐上心也是应该的。
苏彧不动声色看着，可没一会儿他忽然冷声，“胡云飞，过来！”
胡云飞吓了一跳，连忙凑近，以为程馥甄怎么了。谁知道，苏彧却说，“你瞧瞧，二房屋顶上是不是藏了个人？”
胡云飞连忙往屋顶看去，没看清楚那人，但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似乎从另一边跳下去了。
“三爷，不会是那帮日本人潜进来了吧？”胡云飞惊声。
苏彧二话不说，抓了桌子几枚飞镖针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