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苏家的例外
苏彧态度一硬，大夫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她道，“老三，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这样，我让邱叔马上腾出个屋子来？”
“伯母，做实验没那么简单的，还得把东西都搬过去，太麻烦了。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别再死守规矩了，这一耽搁又得半小时。馥甄又不会乱动屋里的东西。你要不放心她，总得放心我和三叔吧？”苏以辰认真说。
二夫人连忙开口，“大嫂，这都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死规矩？馥甄也是为了帮咱们苏家呀！老三亲自把人带进去，你还能不放心呀？”
大夫人心知老三认准的事就谁都改不了，她不耐烦地说，“那就赶紧进去吧，我们就在这儿侯着，等程大小姐的……好消息！”
苏彧带程馥甄进去，苏以辰跟了进去，随手带上门。即便是大夫人，二夫人都没资格进这间屋，她们和德叔、邱叔在门口守着。
二位夫人一左一右站着，脸都绷着，仿佛是两尊门神。
配方室里，程馥甄已经开始看秘方了。
门外，大夫人、二夫人，邱叔和德叔都焦急地等着。虽然事情有转机，可是，程馥甄只说有八成的把握，万一实验没成功，苏家依旧要面临名和财两失的局面。
大家等待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吃了午饭，继续聚集到大院子里去。这个时候，那个灰衣人又出现了，他站在墙边，远远看着静坐在院子里的工人。
没一会儿，一个工人就从办公室那边小跑过来，低声，“爷，事情太奇怪了！”
“怎么回事？”灰衣人立马问。
就算这个时候开工都来不及了，苏家那几位按理该答应工人们的条件了，怎么现在还没动没静的？难不成他们真打算赔偿沈家的损失？他虽然接触不到帐房里的账目，可是，在苏家这么多年，他心里也有一本账本的。在他看来，苏家这一回可未必赔得起沈家的损失呀。
“三爷他们去了配方室，程馥甄和三爷、三少爷一起进去了！”工人低声说道。
灰衣人顿时大惊，“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错不了，小的亲眼看到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就去了配方室。大夫人和二夫人他们还在门口守着呢。
灰衣人轻轻扶了扶镜框，脸色阴沉了不少。
“爷，你在苏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还进不了那屋子。程馥甄一个未入门的媳妇哪来的资格呀？”工人低声说道。
“难不成他们想改配方？”灰衣人低声道。
“听说那配方是秘方，不外传的，还是大爷和二爷改良过的呢！”工人诧异地问。
灰衣人何尝不纳闷，他沉默了须臾，冷冷说，“去告诉林全安，无论如何罢工都要坚持到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动摇，只有坚持才能胜利。”
工人正要走，灰衣人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一回要是跟苏家妥协了，工人们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明白！”工人认真地点头，立马离开。
灰衣人摘下了眼镜，靠在墙上捏眉头，他的脸仍被树叶遮挡着，只隐约可见清秀的书卷气，而他手里这幅眼镜却能看得很清楚，这是一副金边园框眼镜。
他休息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往配方室方向走了去。
大夫人和二夫人安静得等了许久，终于都沉不住气了。
二夫人低声交给德叔，“去，再给二爷打个电话。”
二夫人并没有说打电话给二爷说什么，德叔应该是明白的，他并没有多问就退下了。
大夫人瞥了二夫人一眼，叹息道，“是该给二爷打个电话，准备准备后路。万一程大小姐没……”
“呸呸呸！”二夫人激动地打断，“大嫂，这个时候不应说这等晦气话！这事跟馥甄没关系，跟咱们苏家才有关系，你可弄清楚了！”
大夫人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这怎么跟馥甄没关系了？她可是咱们苏家的准媳妇。这脚还没迈进苏家大门，就先迈到配方室里去，她这么有本事，事情准能成，你就放心吧！”
二夫人真的气着了，她扯了扯嘴角，不想多说。这要说下去，指不定能跟大夫人吵起来！二夫人不做声，大夫人一个巴掌就拍不响，大夫人内心也着急，紧张地很，只是嘴上不服软而已。
等待时间是漫长的，屋内，程馥甄却早忘了时间。
她看完配方之后就站在工作台边上，认真地准备不同剂量的配料，即便苏彧和苏以辰站在她左右两边盯着她看，她都能做到专心致志，旁若无人。
要采用烘培的工艺，就必须替换掉一些原料，更改一些工序。在这种情况下，还必须保证做出来的妆粉和之前的一样，至少不能让沈家的人看出端倪来。她看完配方之后，基本确定了四种改良方案。每一套工序下来就需要两天的时间，为了节省时间，她可不能一套方案一套方案尝试，她得把四套方案一口气都做出来，看哪一套的效果最好。当然，最后有可能四套方案都失败。程馥甄看似淡定从容，心下其实也是忐忑的。毕竟，苏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例外，也给了她极大的责任。
苏以辰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馥甄手里的活儿看，见程馥甄抬手锊起掉落的发丝，他下意识抬头看她，却不经意间他便撞见了苏彧专注的眼神。此时此刻，苏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馥甄素净、认真的小脸看。然而，苏以辰认真一看，苏彧的视线早就下移到程馥甄手上了。
苏以辰看了看苏彧又看了看程馥甄，并没有多想，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那些改良的配方上。
他忍不住开了口，“馥甄，我帮你吧？”
程馥甄没回答。
苏以辰停了下，又问了，“馥甄，我帮你打下手吧。”
程馥甄确定好花粉的剂量，这才递来一个大量杯，认真道，“好，那就劳烦三少爷……”
苏以辰一蹙眉，程馥甄才知道自己又喊错了。突然改称呼，她还真不习惯。
她笑着改了口，“以辰，劳烦帮我倒一杯水来。不是喝的，是泡米用的水。”
做脂粉用的水可不能是随随便便的水，好的脂粉对水质的要求非常严格，甚至各家所用水都是需要保密的。
做妆粉便是用冷水来泡米，泡到发酵产生酸气，而后在经过数次的清水冲洗，把味道酸气冲没了，最后舀出白色米浆，放着让它沉淀成粉团。整个过程中，水是非常关键的。一旦开始的水用差了，便会前功尽弃。
程馥甄并不知道苏家用的是什么水，程家用的水是专程从北京城外的山林里拉回来的，用之前必须放在水缸里沉淀上三四日，取上层干净清澈的水来用。
苏以辰离开之后，屋内就剩下程馥甄和苏彧两人了。
程馥甄仍旧专注在工作台上，苏彧往桌边一靠，双臂环抱，低声道，“看样子，程大小姐和以辰相处得不错。”
程馥甄没做声，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苏彧沉默了片刻，再说，“以辰会喜欢你，还真令人意外。”
程馥甄手上的动作分明慢了下来，只是，她依旧沉默。
苏彧偏头看她，又说，“以辰向来真诚待人，还劳烦程大小姐用点心了。”
程馥甄终于忍不住，抬眼看来，“三爷哪看出我没用心了？”
这个回答似乎让苏彧有些意外，但是他依旧波澜不惊，说道，“原来程大小姐早就用心了，看样子我是多此一举了，我还以为程大小姐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那还不是他逼的？
程馥甄向来沉稳，此时却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告诉苏彧她其实是知晓婚契真相的。
无奈，在这个男人面前，程馥甄总是有冲动没胆量。
程馥甄静默地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还特意写了好几样不常用的东西，递给苏彧，认真说，“三爷，劳烦帮我找出这些东西来，现在就要用。”
惹不起，她还是躲得起的。
苏彧没拒绝，他接过清单认真看了起来。没一会儿，苏以辰就过来了，他左手端着一杯热水，右手拎了一桶水走进来。
“馥甄，我给你拎一桶过来，你要用多少自己取。”他说着，把热水递上，“趁热喝，别累着了。”
程馥甄原本要说谢字的，却又停住，道了一声，“辛苦你了。”
“就一桶水，不辛苦！”苏以辰特意把水桶放桌台上去，不用程馥甄弯腰。
苏彧挑眉看着，苏以辰都还未喘口气，他便把那张清单递过去，“呐，这是程大小姐要的东西，你去找吧。这些玩意我不熟。”
程馥甄蹙眉看过去，苏彧仍姿态慵懒地靠在桌，一脸气定神闲，完全无视她的不满。
苏以辰哪知晓他三叔和程馥甄之间的微妙关系，他认真看了下清单，立马就把配方室里有东西都找出来给程馥甄。
他认真说，“馥甄，这五六样不常用，这儿没有备着，我去原料室找一找。”于是，配方室里又剩下苏彧和程馥甄两个人了。
程馥甄压力颇大，真心弄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苏彧怎么还会有这等闲情逸致揶揄她。他就不紧张？不怕几套方案全都失败吗？
程馥甄都不知道他支开苏以辰，是不是还要继续揶揄她什么。她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只有有半颗心在苏彧那边，等着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苏彧都没作声，程馥甄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集中注意力。
苏以辰到原料室找的几样东西其实都是不需要的，程馥甄调配起需要的各种配料。她的动作老练熟稔，甚至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虽然苏彧是个外行，可单单看她纤纤素手的动作，都是一种享受。
苏彧看着看着，冷硬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丝弧度，他似乎都还不自知。
苏以辰回来的时候，程馥甄已经把四套改良方案的样品的配料全都搭配出来了。苏以辰纳闷了，“馥甄，不需要这些配料了吗？”
程馥甄忽略了他这个问题，深吸了一口气，道，“都准备好了，到厂房去吧。”
“好，让邱叔帮忙，我亲自操作。”
苏以辰又高兴又紧张，正要出门，苏彧却叫住，“以辰，顺道跟邱叔说一声，把厂房关了，不许外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