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当不了朋友
以苏以辰的友好和热情，自然不会不欢迎；而以二爷夫妇的城府，巴不得馥梦留下呢。面对馥梦的担忧，程馥甄无奈而笑，“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他这几日太疲了，累得不想说话。”
程馥梦笑着说，“姐，你真有福气。苏家是有钱人家，姐夫还年轻又好看，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最好看？
苏以辰确实长得很好看，五官英俊，气质干净。可跟苏彧、秦齐一比，还真排不上第一。程馥甄看着妹妹，打趣地说，“小丫头，你见过多少男人了呀？说这大话？”
程馥梦立马就羞了，着急转移了话题，“姐，我们要在苏家住下来吗？”
“等你上学的事情妥了，姐就去租房子。程培坤也来了，咱们兄妹三人一直住在这，也不是办法。”程馥甄淡淡说。
程馥梦大喜，“所以，姐你不回北平了对吗？太好了！我又能念医学院，又不用一个人待在上海。”
程馥甄开心得一把抱住程馥甄，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程馥甄非常不习惯，连忙推开她，蹙眉瞪她，“多大了，还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程馥梦嘿嘿笑着，也就私下里跟姐姐她敢这么疯玩，在学校里，她可是出了名的乖乖女。
“姐姐，你说！是不是不回去了？”
程馥梦并不知道她姐姐背负多么沉重的担子，她执着地要姐姐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是是！成了吗？”程馥甄心下其实早有决定。
“姐姐最好了！”程馥梦又要扑过来，程馥甄连忙躲开。
她翻看了自己带的行李，琢磨着馥梦的行李都丢了，她得找个时间上街去帮馥梦置办点东西。
程馥梦凑过来，问说，“姐，那个坐轮椅的是苏家的大爷吗？他好凶呀？”
这话提醒了程馥甄，苏家人多口杂，有心之人太多了，她不得不防。
程馥甄坐下来，将苏家大房和二房的情况大致和程馥梦说了一遍，她并没有说得太详细，程馥梦听得也不太懂。但是，程馥梦记住了一件事，少跟大房的人说话。
姐妹俩正聊着，敲门声就传来了。程馥甄一开门便看到苏以辰站在外头，几日的劳碌让他深色憔悴，就连那一贯清澈的眼眸都布满了血丝，变得浑浊。
“可以，出来聊聊吗？”苏以辰问道。
程馥甄跟馥梦说了下，便出门来，苏以辰带她到了二楼的大露台上。
站在大露台上可以看到整个苏家，此时临近中午，整个宅邸都非常安静。
苏以辰还未开口，程馥甄就先道了歉，“三少爷，对不起，我出门急，忘了跟你说了。”
这话，反倒让苏以辰无话可说。
他原本很生气，想问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可是，她一个“急”字，一个“忘”字就解释了一切。
苏以辰看着程馥甄，眸光倔强却又充满无奈，他有种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的感觉，无力却又固执地想使劲，使尽所有力量。
程馥甄低着头，等着。
苏以辰亦低着头，两人沉默好久，最后还是程馥甄先开了口，“三少爷，还在生气？”
“你没事就好！”苏以辰的语气分明有些赌气。
程馥甄的心情亦是无奈的，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在她眼中，他就是个孩子，让她不忍伤害却又不得不伤害的孩子。
她故意打趣地说，“三少爷，赶紧去休息吧。万一累倒了，就不能带我和馥梦到处玩了。”
然而，苏以辰却依旧严肃着，他认真说，“馥甄，下一回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可好？毕竟，我是你的……”
程馥甄心下微惊，苏以辰却没有以”未婚夫”自居，他说，“毕竟，我是你的朋友。”
虽有婚约在，可是，他并没有逼她。在北平的时候就说好了，三年为期，她若还没有心上人，他们就在一起。
这“朋友”二字，终究让程馥甄愧疚起来。婚契是假，她委屈不了自己，再者苏彧也绝不可能真让苏以辰继承苏家的一切。她即便要留在上海，也不可能留三年那么久，更别说留一辈子了。倒头来最受伤的只会是眼前这个诚挚而倔强的孩子呀！
“可以吗？”苏以辰较真地问。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客气地回答，“谢谢三少爷关心，馥甄和妹妹已经非常打扰了，不能总麻烦三少爷。”
苏以辰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疲惫的双眼里怒意和失落交织在一起，都浑浊了他原本的澄澈干净。
最后，苏以辰淡淡说了一句，“你也去休息吧”，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苏以辰落寞的背影，程馥甄喃喃低声，“三少爷，对不起，咱们早就当不了朋友了。”
在她承认苏彧那张假婚契的时候，他们就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了。夹缝求生的人，怎么会有资格拥有真朋友呢？
程馥甄没有回房间，她站在露台上，看着苏家寂静的院子发呆。理智如她并没有走神多久，很快就恢复一贯的清醒和果决。
没一会儿，程馥甄就看到程培坤匆忙忙从外头回来，若非偶然撞见，她都快把这个哥哥给忘了。毕竟，过去的几年里，她和馥梦早就习惯了程培坤夜不归宿，要钱了才会回来。
程馥甄下楼去，堵在程培坤房门口。
“这几天都不见人影，上哪去了？”她冷冷问。
“哎呦，三少奶奶回来了呀？听说你还把馥梦那丫头也带来了？呵呵，原来你想让馥梦在上海念书。”程培坤笑呵呵地说。
“你少乱叫，这儿是苏家！你不怕丢人，我怕！”程馥甄不悦训斥。
“成成成，你要怎样就怎样，都依你成不？如今你最大！”
程培坤好声讨好，“有事进屋去说。”
程馥甄这才让开，进屋之后，程培坤随手把房门给带上。
“你这两天去哪了？是不是去赌了？你是不是欠钱了？”程馥甄冷厉地质问。
“哎呦，我的少奶奶！你也太小瞧你哥我了？这几日我哪都没去，就去苏家的工厂了。我找了些工人打听了不少事，你听不听？”程培坤窃笑道。
“真的假的？说来听听呗。”程馥甄一脸无所谓。
程培坤还真说出了不少事情来，大多是关于大爷和二爷的一些不和，还打听到了苏家前几年工人罢工，死了一个技工，这事被大爷摆平了，也没赔多少银子。
程馥甄对工厂工人组织，工会之类的事情不熟悉，据她了解苏家工厂那帮工人都对大爷忠心耿耿的，二爷的人都使唤不了。若程培坤不说，她倒还想不到工人里还分不少派别，也并非全都忠于大爷的。
程培坤说书似的，说得口沫横飞，也不知道他自己添油加醋了多少。程馥甄倒也不全信。
末了，程培坤便笑呵呵地伸来手。
“干嘛？”程馥甄装傻。
“消息费呀！妹子，大哥我为了跟那帮工人混熟，又得赔笑脸，又得请人家抽烟。赔笑的工钱大哥我就不跟你算了，烟钱，你总得出吧？”
程培坤把裤兜翻出来，两兜儿都空空如也。
“来上海的时候我才给二十大洋！你请人抽的什么烟？大烟吗？”程馥甄怒声问道。
“还请人家喝茶了，还喝酒了！”程培坤连忙补充。
“你跟那帮工人混熟，关我什么事？”程馥甄反问道。
“我这不是帮你打探消息吗？妹子，你这三少奶奶的位置要坐稳了，就得先把大房的底给摸透了，再把二房的底也给摸透了！否则……”
程馥甄冷声打断，“怎么，三房的底就不必摸了吗？”
程培坤一时语塞，程馥甄冷冷甩下一句话就走了，她说，“好哥哥，等你把三爷的底摸透了，再来跟我要钱吧！”
程培坤就知道耍那些小聪明，他真聪明就该知道有苏彧在，谁都打不了苏家家业的主意。
程馥甄心想，程培坤没钱了也好，没钱了就不敢去赌了。毕竟上海那些赌场他不熟，他找不着能让他赊欠的主儿。
翌日下午，程馥甄正想带馥梦出去置办些衣服。姐妹俩刚到门口，苏以辰就追过来。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他对程馥甄的微笑中，除了几分腼腆之外，也多了几分浅淡的无奈。
“馥甄，二小姐，我备了车，今日带你们四处逛逛，上海好玩的地儿可不少。”苏以辰笑着说。
一个直呼名字，一个却称“二小姐”，程馥甄听得特别别扭，程馥梦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苏以辰好奇地问。
程馥甄正要开口，程馥梦倒抢了先，“三少爷，你别叫我二小姐，你叫我馥梦就好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以辰温和又绅士，怕生又矜持的程馥梦竟不怕苏以辰。
苏以辰打趣地笑了，“你姐是我的未婚妻，我自是唤她名字。”
“那我就是你的准小姨子，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程馥梦立马反驳。
“馥梦，不得无礼！”程馥甄低声训斥。
程馥梦这才悻悻地收敛，退在她身后去。
苏以辰哈哈大笑，“成，以后就叫你馥梦，你唤我姐夫便可。”
“三少爷，孝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程馥甄急了。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一片缓缓行驶过来。车子停下，胡云飞跑了过来，认真说，“程大小姐，警察局那边要结案，得你和二小姐都去一趟。三爷已经在那边等了。”
苏彧连忙到，“我也去！”
“三少爷，三爷在，你就放心吧。小的刚在车库里撞见二爷和蒋姑爷，他们刚从工厂回来，说工厂出了点事，正要找你商量。”胡云飞答道。
苏以辰正犹豫着，果然二爷身旁的德叔就过来喊人了，“三少爷，二爷急事找你呢！”
“三少爷，工厂的事要紧，你赶紧去吧。”程馥甄权道。
苏以辰极不情愿，却也只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