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十日为期
苏彧一提起高连贵，程馥甄就意外了。
“高连贵背后真的有人呀？”她诧异地问。
“呵呵，你不傻嘛？”苏彧挑眉看来。
“如果不是有人撑着他，就高家那下铺子能有今日？”程馥甄涣然大悟，“他挖走我们程家的墙脚，难不成也是沈司安的意思？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们……”
“他们放的线确实长。”苏彧冷冷说，“沈司安是沈家当家人沈聪海的大公子，沈家的继承者。前几年接管上海的沈氏百货公司。扶持了不少东洋货，原来是和石田社交好了。”
“勾结日本人抢中国人的秘方，他就是汉奸！”程馥甄气愤不已，“如此看来，他们一定从程家那帮技工那知道程家不少事情，所以，他们没找程培坤，而是绑架馥梦想威胁我！除了失传的秘方，程家的胭脂方子可都在我手上！”
“他们要程家老宅，又是做什么？”苏彧又问。
当然是为万脂胭红呀！
可是，程馥甄还是沉默了，对于苏彧，她心下没底，始终不敢迈步那一步，说出程家真正的秘密。
她又一次回避，“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娘亲临终前交代过我，老宅子不能丢，或许……或许他们也想拿老宅子来威胁我吧？”
谁知，苏彧挑眉看来，“程大小姐，你有这么值钱吗？你手上的秘方，有这么值钱吗？”
程馥甄惊了，原本还想继续辩解，掩饰的，可是，苏彧那犀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仿佛能看穿她的眼，她的心。
她竟鬼使神差地缄默了，不敢开口。
这个时候，车子在百乐门后门停了下来。百乐门前门霓虹闪烁，歌舞升平，后门却安静至极，是喧嚣繁华过后的寂静，是真正的夜。
车子停下了，可是苏彧和程馥甄都没有动。苏彧似乎在等，等程馥甄的一个坦白；而程馥甄像是在犹豫，又像也在等，等苏彧的放过。
夜色都寂静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苏彧先开了口，他冷冷说，“无论是沈家，还是石田社都不是你程家应对得了的，程大小姐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他说完便下车了，程馥甄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如果之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苏彧一定知晓程家有万脂胭红。前有狼后有虎，身旁的苏彧又不知是狼是虎，她该怎么办？
“程大小姐，要下车了吗？”司机低声询问。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下车往院子里走去。她原以为苏彧都走远了，可是，她上楼去才发现，苏彧也刚刚到楼上，在走廊里。
秦齐安排给他们的客房在三楼，同一个方向。
苏彧走在前面，程馥甄走在后面，他知道她在后面，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在后面。也不知道是她多想，还是他刻意。
总之，她觉得他今夜走得特别慢，而她，向来干脆爽快的，却不知道为何，就是跟在他后头，慢慢走。
突然，他转身过来，冷冷看着他，“程大小姐，给我一个期限。”
如果拒绝，会是什么后果？
程馥甄抓紧了手里的白绢手帕，认真说，“十天。十天之后，我会回答三爷的问题。”
苏彧没有再多言，转身就走了，走得特别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程馥甄的脚步依旧很慢，慢而沉重。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事情的人呀。可惜，程培坤太不靠谱了，而馥梦太不经事了。程家倒是有些同族亲戚，只可惜，那也都是些豺狼虎豹，父母亲过世的时候，那帮人没少勾结外头的人逼他们三兄妹交出秘方。
一回到房间里，程馥甄就看到馥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程馥甄的心就更加沉重。十天的时间，她该如何做决定？
翌日早上，程馥甄带着馥梦上了苏彧的车，同他一道回苏家。昨夜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苏彧坐到了前面去，把后座留给她们姐妹俩。
车子都要开动了，秦齐匆忙追出来，使劲敲程馥梦那边的车窗，程馥梦很少坐轿车，并不知道怎么开窗，她有些不知所措。
程馥甄不理睬，直到看到秦齐拿出一本医学类的书籍，她才帮馥梦把窗户打开。
“谢谢甄姐。”秦齐笑呵呵地说。
甄姐？
这小子前不久还跟她论辈分，让她叫他叔呢！这改口也改得太快了些吧？
程馥甄客气地说，“秦大少爷，姐我不敢当，你找馥梦做什么？”
秦齐忽略了程馥甄，探头进来，“小兔子，听说你想上复光医学院？那个学校可不是随便能进的，每个月都有百来号人排队等着转学进去呢！人家说能帮你转学，你就信？你怎么这么好骗呢？”
程馥梦立马就往后躲，胆怯地看着秦齐，没说话。
秦齐最喜欢看她这惊恐的模样，他长手一伸就把医书递到程馥梦面前，“这是好东西，给你！”
程馥甄不懂，可是，程馥梦一看，便震惊了，“顾三山先生的书！”
“呵呵，这是顾三山先生专门为复光医学院的学生编的，不外售，就只当教学课本用。前阵子我父亲托了关系，让我到医学院旁听顾先生的课。他多求了一本来，送给你了！”秦齐一脸慷慨。
坐在前面的胡云飞忍不棕头看过来，心想，秦大少爷昨晚上一宿没回来，原来是去找书了。这秦大少爷追求起女孩子来，向来都是攻势猛烈的，程家这二小姐没怎么见过世面，估计很快就会被拿下来。
顾三山先生是复光医学院最出名的教授，也是程馥梦最崇拜，最敬仰的老先生。他出的书再贵，她都能省吃俭用买下来。看着秦齐手里这本不外售的教科书，程馥梦早就动心了，就恨不得马上拿来读。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说，“我不要！”
拒绝之后，她就主动跟姐姐换了位置，坐到另一边去，看都不多看秦齐一眼。
别说秦齐，就胡云飞都有些愕然。秦大少爷似乎已经被这个小丫头拒绝不止一次了！
程馥甄特别想笑，但是，她还是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她客气地说，“这两日打扰秦大少爷，多谢招待，再见。”
车窗摇起，车子启动远去，苏彧探头看了下后视镜，只见秦齐气得早就把那本书给摔地上了。
秦齐不仅把书摔地上，还踩了一脚。他妹妹秦楚楚在复光医学念书，这书是他从楚楚那拿来的。为了得到这本书，他昨晚上一宿没睡觉，在家里手抄了一本给楚楚呢！他秦大少爷打从读书到现在，就不曾抄过书，程馥梦这只不识好歹的兔子，居然不要？
秦齐都要转身走了，可没几步却又折回来，捡起了那本书来。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他秦齐抓不着的兔子！
程馥甄姐妹俩和苏彧回到苏宅，才刚下车，就看到大爷的车和二爷的车，缓缓从背后行驶而来。大爷已经醒了，今早出院，大夫人和女儿女婿去接人，二爷和苏以辰也去帮忙。
无疑，车上的人都看到程馥甄姐妹俩从苏彧车里下来。众人都下车，全朝他们看了过来，包括苏以辰。
程馥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此时此刻却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竟然有种干了坏事被撞破的心虚感，却偏偏又弄不清楚自己心虚什么。很快，苏以辰就拉着他父亲去帮忙把大爷抬下车。
“不是要过几日才出院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苏彧走了出去。
“医生还不让出，可他非要回来。”大夫人眼眶一直都是红的，她压低声音，“三弟，你大哥打从醒来至今，脾气就没好过。要不，你给劝劝？兴许他会听你的。”
“他若回家来，心里舒坦些，对他的病兴许有好处。府上的医生一直没聘好，我看那位刘医生不错。要不就聘她吧，我听说她有套针法，对中风引起的瘫痪，颇为见效。”苏彧说道。
这个时候，苏二爷和苏以辰已经把苏大爷从车里抬出来，蒋清河连忙把轮椅推过来。
程馥甄听了苏彧这番话，再看到大爷那副模样，她便心惊了。原来大爷是中风，瘫痪了呀！虽然人是醒了，可是下半身基本是废了，只能长期卧床。
这就意味着，大爷不可能再生出儿子来了，而且，大爷也无法再亲自掌管苏家的生意和厂房了。
程馥甄前些日子在苏家，花了点小钱，私下和二房里的下人打听了不少苏家里的事情，包括苏家生意上和厂房里的事。虽然下人知道得不深，却也不少。
在生产这方面，大爷手里掌管着苏家厂房里数百号工人；二爷掌管了脂粉原料的采购。
在生意上，上海的总店和两家分号都是老店了，并不需要怎么打理。苏家引进机器流水线生产之后，就有把分号开遍全国的野心。上海以北由二爷负责，已经在北平和天津都开了分号；上海以南则是大爷负责，只在广州开了一家分号。
大房可以说是掌管了苏家一半的生意，大爷这么一倒下，大房有谁有能耐接手呀？分号还有聘请的掌柜撑着，可工厂那边，若是管不了工人，产不出货来，事情就麻烦了！
程馥甄隐隐察觉到苏家的风雨天要开始了，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轮椅上的大爷突然朝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