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别叫我姐
苏彧目光霸道，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里去，像是可以长驱直入看到她心中去，让她所有秘密都无处遁逃。
程馥甄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审视，反问道，“在三爷看来，有区别吗？”
“没有。”苏彧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为了苏家。”
程馥甄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苏彧双手放在口袋里，回身看向窗外，程馥甄坐在一旁，两人都沉默，屋内，一片寂静。
等待时间是漫长的，程馥甄偷偷打量起苏彧这间书房来，第一次来这屋子，都没机会好好看一看。
苏彧的书房很大，东西却不多。程馥甄很快就注意到茶座后面的桌上，放着一个大木根，一人环抱都还环抱不住。木根旁边摆放了一排木雕工具，包括各种规格的刀，还有一些小锯子，小斧头。这林林种种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十件工具。她在火车上，见过苏彧雕木，原以为他只是玩而已，没想到他这么专业。
程馥甄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连忙起身走过去。
她发现大木根后面，放有两三枚飞镖针，镖体不是常见的金属，而是木质的！
程馥甄立马就想起了洛九少，洛九少的飞镖针正是木质的。不过苏彧的木质飞镖针是常见的四尾，洛九少的却是非常特殊的九尾。
苏彧喜欢木雕，又好飞镖针，自己做一枚木质飞镖针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程馥甄并没多想，正要坐回去，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书架的侧面，挂着一个木质的飞镖盘，而靶中心插着的那枚木质飞镖，并非四尾，而是九尾！
很洛九少用的，简直一模一样！
程馥甄心惊，苏彧和洛九少难不成真的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
突然，苏彧的声音传来，“你在看什么？”
程馥甄回头看去，都不知道苏彧看她多久了。
她倒也不心虚，如实回答，“看那枚九尾木镖针。三爷，你认识洛九少？”
“不认识。”苏彧颇否定了。
他将九尾木镖针取下来，反问道，“你认识？”
她跟洛九少算认识吗？程馥甄可不承认。她回答说，“不认识，就是听说过九尾木镖针。是这样子的吗？”
苏彧后退到远处，瞄准了靶子将九尾木镖针打出来，那木镖针不仅仅没有打中红心，甚至都没有打在镖盘上，而是落地上了。
苏彧说，“我这枚镖打不中靶，洛九少的百发百中，不一样。”
他亲自将那枚镖针捡起来，随手就丢到垃圾桶里去。程馥甄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忍不住朝苏彧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看去，正要开口，下人却过来了。
“三爷，查清楚了。山海路八号是一个仓库，以前是日本人用来放粮食的。现在废弃了，无主。”
苏彧点了点头，又认真询问了一些细节。胡云飞把秦齐请过来之后，苏彧把将仓库的图画了出来，和秦齐一道研究。程馥甄坐在一旁认真听，记住苏彧的交待。
末了，秦齐笑呵呵地问了一句，“程大小姐，你妹妹漂亮吗？”
“很漂亮。”程馥甄不是自夸，馥梦清纯动人，若是再长大一些，一定是个大美人。
“成！三哥，看在美人的份上，明日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英雄救美！”秦齐笑呵呵说。
“没那么严重，丢百乐门少东家的命，我苏家赔不起。”苏彧冷冷说。
“把你自个赔给我爹不就行了，反正我爹那么喜欢你，天天念叨着他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就死也无憾了。”秦齐一笑就露出两个大酒窝，特别好看。
苏彧还是冷冷的，“那你还是别去了。”
秦齐立马大喊，“胡云飞，去把我东西拿上来！”
“什么东西？”苏彧问道。
秦齐双臂环胸在沙发扶手上坐下，认真说，“行李箱！我今晚住这儿，不走了！”
苏彧翻了个白眼，没有再理睬。当胡云飞把秦齐的行李箱拿来的时候，程馥甄都有些傻眼。
这位大少爷是来度假的，还是来住一晚上的？他居然带了一个半人多高的行李箱。他都装了什么东西呀？
“明日要见漂亮的姑娘，我可得好好研究研究穿什么衣服！”秦齐拖着行李箱，愉快地出去了。
焦急紧张了好几天的程馥甄被秦齐逗乐了，终于扑哧笑了出来。只是，苏彧挑眉看来，她立马收敛了笑容，起身告退。
第二天晚上九点，整条山海路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这一条路两边的房子都很破旧，并不怎么住人，大多都是仓库之用。除非有人来装卸货物，否则，一入夜整条路就非常安静。
苏彧和秦齐并没有同程馥甄同行，程馥甄自己提着灯笼，走入山海路，走到八号仓库大门口。暗黄色的灯光打在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让本就破旧阴森的仓库显得更加恐怖。
大铁门上紧锁，旁边的小侧门去打开。汽车熄火之后，一切就都暗了下来，程馥甄从小侧门看进去，发现整个仓库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像是个吃人的黑洞。
“有人吗？”
“徐敏芝，你在哪里？你出来！”
程馥甄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馥甄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她进门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提高灯笼照了一圈，发现这个仓库非常大，而且屋顶很高。仓库左右两侧有好几排铁架子，还存放了好多陈粮。空气里充满了发霉的味道，应该就是这些粮食霉变了。
“徐敏芝，我来了，你在哪？出来！”程馥甄大声说。
话音一落，背后的门就被人“啪”一声，重重关上！程馥甄急急回头看去，灯光正好打在关门那人脸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敏芝！
一年多不见的徐敏芝变了很多很多的，若非程馥甄眼力好，在这昏暗的环境下，换成别人一定认不出她来。
徐敏芝大馥梦一岁，家境殷实。在程馥甄的印象里，她总和馥梦一样装扮简单整齐，白色衬衣蓝色百褶裙、齐刘海，梳两条麻花辫，清纯动人。她的五官不如馥梦好看，个头却比馥梦高挑很多，是个衣架子，哪怕穿学生裙，也能穿地极好看。
可才一年没见，徐敏芝长高了，也瘦了些。溜肩细腰，臀丰脖长，将一件枣红色的旗袍穿得极其好看，婀娜娉婷。
程馥甄提着灯笼打量她，从她脸上的妩媚妆容，还有那开到大腿上的旗袍开叉中嗅到了她身上的风尘味。
从北平到上海，这一年来，徐敏芝经历了什么？程馥甄此时可无暇关心那么多，她质问道，“徐敏芝，我妹妹呢？”
徐敏芝笑了笑，不着急回答，她慢条斯理地将仓库里所有油灯都点亮，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根香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享受地吐出白烟来，这才开口，“馥甄姐，你真的一个人来呀？”
“你抽大烟了？”程馥甄冷冷问。
这种沉溺和贪婪的表情，程馥甄太熟悉了，她在程家爷孙三代的男人脸上都见过。虽然徐敏芝抽的是香烟，但是她可以肯定，徐敏芝抽过大烟！
徐敏芝笑了起来，“大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掉所有……”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滞，但很快就回过神，继续说下去，“忘掉所有想忘掉的事情。馥甄姐，你说馥梦会不会也喜欢呀？”
“你敢！”程馥甄脸色大变，箭步上前揪住了徐敏芝的衣领，怒声说，“徐敏芝，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你要敢伤馥梦，我绝不会饶过你！”
徐敏芝倒也不怕，由着程馥甄抓着，她道，“馥甄姐，你别激动嘛，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馥梦呢？我要见她！”程馥甄质问道。
“馥甄姐，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告诉你？呵呵。”徐敏芝微笑着，威胁味十足。
“你别叫我姐！恶心！”
程馥甄用力推开徐敏芝，她着实无法将眼前这个阴险无耻的女人和曾经单纯善良的小芝联系起来。在这之前，她都还一直觉得徐敏芝是被逼的，是被坏人利用了，一定有苦衷的。而如今，她发现单纯的原来是她自己呀！
徐敏芝整理着衣领，不疾不徐，程馥甄双手都握成拳头，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说服了自己，好冷静。
在没有见到馥梦之前，一定不能乱了阵脚。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我叫了你五年馥甄姐，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姐姐！”
徐敏芝阴冷的眸光中透出了丝丝怨恨，程馥甄并没有注意，她终究是急的，“馥梦在哪里？你骗走她做什么？”
徐敏芝拿出了一个钱袋子来，程馥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馥梦离开北平那晚上，她给馥梦的！她心乱如麻，“你到底想做什么？”
“馥甄姐，我可没骗走馥梦？是馥梦自己不愿意去上学，不愿意见你的。你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就没意思了。馥梦说了，只要你肯答应一件事，她立马就出来见你，乖乖去上学。你要是不答应，馥梦伤心起来，会不会天天抽大烟解愁，那就不知道喽！”
徐敏芝那无奈无辜的嘴脸，终于彻底惹怒了程馥甄！程馥甄冷不丁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甩在徐敏芝脸上。
她怒声，“没有亲眼见到馥梦，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