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放长线钓大鱼
苏彧出身脂粉世家，对香水味却如此不熟悉，程馥甄真的无法理解。
“这是香水百合花的气味，这种香水是用百合花中之王香水百合为原料制成的，只需要喷上一点点气味就会很浓郁。我在北平见过这种香水，很多姑娘喜欢这种气味。要是跟喷香水的人挨久点，就很容易……。”
程馥甄转过头来，不经意间就对上了苏彧的目光。她连忙移开视线，没说下去。
苏彧却盯了她好久，最后“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
两人恢复了沉默，可没一会儿，程馥甄就又打了个喷嚏。苏彧便冷冷说，“胡云飞，前面停车，把那衣服丢了！”
程馥甄摇起车窗，说，“三爷，不影响了。我就是冷了而已。”
“刚在里头谈事情，有人打破了香水，一屋子全是那味道。呢子材质容易吸味。”苏彧淡淡说。
程馥甄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也没多言，就“哦”了一声。
胡云飞却无比震惊，三爷这是在解释吗？圈子里，甚至苏家里，也常有谣传说三爷在百乐门怎样怎样。可三爷何时因为女人的事情，跟谁解释澄清过了呀？
“我看那气味也洗不掉了。胡云飞，停车，拿去丢掉！”苏彧命令道。
“能洗掉的，那味道一点都不重，就是我的鼻子敏感了一些才闻得出来。”程馥甄连忙解释。那呢子大衣本就不便宜，领口还带了一圈熊毛呢，这得值多少钱？丢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脏了就不喜欢。”苏彧冷冷说。
胡云飞只知主子脾气，连忙停车去丢东西。
程馥甄也没好再多言，两人就这样坐着等胡云飞回来，又陷入沉默。
胡云飞回来之后，总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总之，车上安静得让他都觉得别扭了。
开了一会儿车，他便忍不住打破寂静，他开起玩笑来，“程大小姐，什么味都瞒不过你的鼻子，将来三少爷可得小心了！”
程馥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苏以辰那张认真的脸，就在不久前他还对她说，“馥甄，我保证每天晚上都尽早回来！”
程馥甄宁可相信苏彧会流连风尘，拈花惹草，也绝对不相信苏以辰会混迹风月场子。她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三少爷才不是那种人！”
苏彧眸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可惜，程馥甄低着头，没发现。
到了警察局，警卫把他们带到林警长的办公室。刚到门口，他们就看到秦齐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坐在林警长的沙发上，跟林警长谈笑风生。
秦齐早知道程馥甄脸上有胎记，他一眼就看出程馥甄来，他认真看了一眼，发现程馥甄也没他想象中那么丑呀！
他连忙自我介绍起来，“程大小姐，我叫秦齐，你三叔的拜把兄弟！你随苏以辰喊我一声齐叔就成了，别太客气。”
程馥甄打量起秦齐来，这家伙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再说了“叔”字岂能乱喊？她很聪明地问说，“三爷，这位是……”
“百乐门的少东家，秦大少爷。”苏彧介绍道。
程馥甄这才同秦齐礼貌地点了点头，“秦大少爷好。”
秦齐特没劲，他慵懒懒往沙发里一陷，不出声了。
林警长很意外苏彧会跟程馥甄一道过来，他招呼大家入座，说起程馥梦失踪案的新线索。
“程大小姐，跟着你提供的线索，我们研究出两条找人的路子。徐敏芝留给你们的电话号码在洋厅电话局的，她能及时接到你的电话，那就说明她住在那附近！”林警长认真说。
即便在上海，打电话都不容易。私人和单位安装得起电话，支付得起费用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打电话都要通过电话局。
电话局的线索程馥甄昨晚上就想到了，她还想到了另一个线索，那就是邮局。
打电话的费用非常昂贵，在确定要让馥梦到上海之后，她就徐敏芝通话过两次，言简意赅，长话短说。
整整半年，她们之间的往来都是依靠信件的。徐敏芝留的地址并非住址，而是学校的地址。
投递员是不能随便进学校找人的，送到复光医学院的信，会由投递员统一送到学校图书馆，再由图书馆公告出来，由学生自己去领取。
如果徐敏芝半年前就退学了，那么邮局的送信员是怎么把那些信函送到徐敏芝手上的？不是应该都查无此人，退信回去吗？
林警长接下来说的第二个线索，正是程馥甄猜测的邮局。程馥甄虽然心中有数，却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不管是要查电话局，还是要查邮局，甚至是学校，都需要林警长出面。
“邮局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派人查了东门邮局的记录。你和你妹妹寄过来的信，都有记录在案，每一封都是有效投递。半年来，有五个投递员都给徐敏芝投递过你和你妹妹的信，都是直接送到她本人手上，没有经过学校的门卫。”
林警长吸了口雪茄，又继续说，“学校图书馆那边查过了，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收过给徐敏芝的信。那位林馆长是内人的好姐妹，这事绝对可信。问题一定出在那五个投递员身上。”
这话一出，大家便都诧异了。
程馥甄忍不住问，“难不成徐敏芝把五个投递员全都收买？”
“不，每个片区的投递员基本是固定的。你们给程馥甄的信却被五个投递员都投递过，这大有问题。”秦齐立马提出质疑。
“五个投递员估计都没碰过那些信，应该是被上头的人截住，伪造了记录。”苏彧也开了口。
“就是三爷说的这个理，他们在邮局的高层里，呵呵……有人！”
林警长说着，好奇起来，“用半年的时间骗一个人，这线放得够长呀？想掉什么大鱼？”
这话倒是提醒了程馥甄，徐敏芝骗走馥梦怕是不单单要馥梦而已。
苏彧和秦齐相视了一眼，秦齐打趣地说，“林警长，大鱼不会是苏家的准少奶奶吧？呵呵，这条鱼儿够大！”
苏程两家的婚事林警长不知情，秦齐可很清楚。半年前除了苏家老爷子，还没人知晓苏程两家有婚约呢！徐敏芝他们一定不是为敲苏家竹杠来的。
秦齐这么说是故意要试探的，既试探林警长，也试探程馥甄。程家最大的鱼，就是那张秘方万脂胭红呀！
“准少奶奶，你说呢？”秦齐朝程馥甄看去。
苏彧眼角的余光朝程馥甄撇去，不动声色。程馥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绢手帕，并不着急出声。
“昨晚上我同几个老警察研究了，这个案子应该算是一桩勒索案。”林警长朝苏彧看去，笑道，“劫匪估计是要勒索到苏家来了，等着吧！”
林警长虽然不了解程家的家世如何，但是就程馥甄那身朴质简单的打扮，他也猜得出来程家没什么银子能让劫匪勒索的了。劫匪花了半年的时间把程馥梦骗到手，还骗到上海来，一定是冲苏家来的！
“呵呵，警长亲自办案果然不同凡响。”苏彧笑道。
林警长得意洋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笑呵呵说，“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除了林警长自己，这屋子里的估计都知道林警长这推测是错的！绑匪确实为勒索而来，但是，勒索的对象绝不可能是苏家！
若非万不得已，程馥甄不会泄露半字关于万脂胭红的事，而苏彧和秦齐深知林警长的贪婪，更不会提及程家家中有宝。
“呵呵，歪主意敢打到我苏家头上来！”苏彧冷哼。
秦齐立马说，“林警长，坐以待毙可不是咱们的做派！敢到上海城里来打苏家的主意，这简直是无视你和我父亲的存在！”
林警长做梦都想结交百乐门的东家，秦齐的父亲秦爷。只要能得那位老爷子赏识，别说警长的位置，再往上的位置，他也都攀得上！
秦齐这话，把他抬高到和秦爷同等高度的位置，他是又惊喜，又惶恐。
“秦少爷，我区区一个警长，哪能跟令尊相比？你说得对，坐以待毙不是咱们的做派。今儿我找你们来，正是想商量商量，如何主动出击，杀那帮劫匪个措手不及！”
其实，林警长今日把程馥甄找来，不过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急不了。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守株待兔，等劫匪上苏家勒索了，再抓人。邮政局那边他不想往下查，就怕得罪了人。邮政局可是特殊的地儿，高层管理者都是洋人。
然而，被秦齐那么一吹捧，林警长便浑身有劲，早就忘了之前的顾忌。
“林兄有何高招？”苏彧问道。
林警长想了想，回答说，“我且把电话局和邮局的情况摸索了，暗查，以免打草惊蛇，让劫匪撕了票。”
程馥甄心惊，“林警长，请千万千万保我妹妹安全！只要……”
她的话还未说完，苏彧便打断了，“林兄，既然劫匪是冲着苏家来的，这事便是苏家的事。我也不同你客气，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尽管开口。我让人安排！”
“这哪的话，一切交给我便是！”林警长朝程馥甄看去，严肃起来，“程大小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保你妹妹安全！”
程馥甄点了点头，“多谢！”
“林兄，我们也不耽搁你查案了。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苏彧站了起来。
离开警察局之后的，程馥甄便同苏彧他们一道去了百乐门，秦齐做东，请他们吃晚饭。
面对一桌子佳肴美食，程馥甄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并非是喜怒都写脸上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的忧心着实掩藏不了，全在脸上。
看着她光吃饭不吃菜，秦齐一而再地给苏彧使眼色，可是，苏彧没理睬。
“准少奶奶，你吃菜呀，来了我这就别客气。要是让三少爷知道你来我这还没吃饱，他可要怪罪我了。”秦齐打趣地说。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她客气地说，“秦少爷，你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多谢秦少爷宽待，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先回去了。”
“还在担心你妹妹？”苏彧这才出声。
“她打小没离开我，这件事……我太大意了！”程馥甄淡淡说。
听到林警长那“撕票”两个字，她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心口堵得至今都有些缓不过气来。
“你很疼你妹妹？”苏彧又问。
“她算是我带大的，能不疼吗？”程馥甄无奈苦笑，明澈的双眸泛出了微微的泪芒。
秦齐在一旁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苏彧却冷冷说，“程大小姐，你要真想救你妹妹，你得告诉我，绑匪放这条长线想要程家的哪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