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能瘦脸的香粉
一室寂静。
程馥甄正在替苏婉绛上第一层粉，她一手轻轻抬苏婉绛的下巴，一手以粉饼粘粉，粉饼是由内而外，由上往下在苏婉绛脸上涂抹。
她稍稍俯身，眉眼低垂，眸光专注，认真；她的手法娴熟、专业、利索，给人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感。她的手像是有了魔力，让大家的视线都不自觉追着她的手移动，随上随下，随左随右。
她就像是一个安静而专业的化妆师，能轻易把周遭的人都带到她的世界里去，却又无法了解她的一切。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化妆的水平明明非常高，却不给自己化。她真的不爱美吗？
第一层妆之后，程馥甄便交替用了其他两盒香粉，在她流畅熟稔的手法中，在众人追随的目光中，渐渐地，苏婉绛的偏暗黄的肤色，便得白皙明亮，斑点被一一遮掩，整张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立体。
当程馥甄收起粉饼的时候，大家分明发现苏婉绛的脸比之前瘦削了好多，鼻子似乎也更挺了一些。
程馥甄没有说大话，香粉确实能让人的脸变瘦，确切的说是看起来变瘦。
在场的众人都面面相觑，无不诧异，无不震惊。
明明看到了程馥甄化妆的整个过程，可是，谁都没弄明白，苏婉绛的大饼脸怎么就变瘦了？
渐渐的，大家便都低声议论起来，但是，程馥甄并不受影响，她依旧认真，专注。
她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苏婉绛的脸之后，便问说，“有人带胭脂了吗？能否借用一下？”
“要面脂还是口脂？”苏婉绛连忙问。
她并不知道程馥甄把自己化成什么样子了，但是周遭的议论声那么多，让她特别不安。她是极爱美的人，程馥甄能不能做到瘦脸的事情都是其次的，她现在就关心自己的脸，就担心程馥甄把她化得人不人，鬼不鬼。
“面脂就可以了。”程馥甄随口回答，注意力还是在苏婉绛脸上。
苏婉绛拿出了一盒桃红色的面脂，低声冷冷说，“这可是最好的，别给我糟蹋了！”
这话立马惹来一阵笑声。
苏婉绛在大家看来，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大夫人使劲地给苏婉绛使眼色，只可惜，她没发现。她听到大家笑，就更加害怕程馥甄毁了她的脸了。
大爷端坐在一旁，面容特别严肃，整个人就像是紧绷着的一样。显然，状态不是很好。
程馥甄没理睬苏婉绛，她将面脂涂在手背虎口处，认真地掂量用量。
苏婉绛看了一旁的香粉的色调，又看了看面脂的颜色，忍不住问了一句，“程馥甄，这颜色搭配不起来吧？”
程馥甄依旧没打理，她低着头，将面脂轻柔在自己手背上，像是在检查地质，又像是在考虑用量，令人琢磨不透。
苏婉绛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回答，便拿出了另一盒面脂来，没好气地说，“这是石榴红，跟你的香粉更搭一些，用这一款吧。”
向来趾高气扬的苏大小姐一定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软了很多，但是，别人都听出来的，她这商量的语气。
无奈，程馥甄就是不理睬，看都没多看她手里的面脂一眼。
苏婉绛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自讨无趣了。她尴尬极了，正又要开口的，程馥甄终于抬眼看去，严肃地说，“别动！”
苏婉绛居然鬼使神差地不敢乱动了。
程馥甄走近，眉头微拢，她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用两指轻涂面脂。她的两指先从苏婉绛的笑肌往太阳穴处，由下而上的角度，倾斜轻扫而过；而后又从耳垂处往鼻尖横扫轻抚；接着从颧骨高点越过鼻梁到另一边的颧骨处。
如此一来，便在苏婉绛脸上留下了一晕清淡而流畅的红，分毫不见刻意的痕迹，却有人面桃花相映红之妙。最关键的是，上了面胭脂，苏婉绛的脸似乎更瘦，更立体了一些。
程馥甄就这么轻轻的几个动作，却是极其讲究的，也不知道在场多少人看出来了。但是，看到苏婉绛此时此刻的脸，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意外的，惊艳的！
这个妆容，比起苏婉绛自己化的那个，岂止是好一点点呀！简直是天壤之别！苏婉绛刚刚那个妆容，只能说是好看，而程馥甄化的这个，则化出了一种气质！放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被认出来！
所有人都看呆了！
忽然，一阵拍手声打破了厅堂里的安静，众人循声看去，竟发现是大爷在拍掌。他说，“漂亮！程大小姐……真是深藏不露呀！”
大爷的表情平静，令人揣摩不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至少他看程馥甄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轻蔑。
苏婉绛很不可思议，急急让仆人拿镜子过来。而当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时，她立马就怔住了！
天啊！
她的脸居然真的变瘦了！
她捧着自己的脸，差点不相信这张脸是自己的！她发现自己的五官似乎比之前要立体很多。
从小到大，大脸就是她的心头痛，她尝试过各种发型，甚至戴帽子，都无法掩饰这个缺点，她怎么就没想到程家的香粉居然能让她的脸看起来变瘦！
她认真地看着自己脸上的妆，却是那样自然，不见任何刻意的痕迹，她都看不出程馥甄所用的香粉的奥妙所在！
这一刻，苏婉绛忘记了所有利害关系，就只关注自己的脸，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开心地笑了。
“婉绛，过来！快，过来让奶奶仔细瞧瞧！”老太太着急地招手。
苏婉绛一走过去，老太太就撅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端详她的妆容，越看，她的眉头越是蹙紧。
末了，她竟喃喃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是程家确实有这样的香粉能瘦脸，当年……我和老爷子在北平见过的！就是……”
老太太想了一下，认真说，“对！对！就是怀彧儿的时候，去的那一趟。”
这话一出，慵懒倚靠在椅背上的苏彧立马坐了起来，分明有些紧张。程馥甄见状，心下竟有些幸灾乐祸。原来这位爷也有怕的时候呀！
“老太太是不是见我娘用过？”程馥甄刻意问。
“你娘……”老太太认真思索起来。
苏彧冷幽幽地看了程馥甄一眼，分明是警告，程馥甄却故作没看到。
“这我得仔细想想了。”老太太喃喃自语着。
她原本以为程馥甄会说婉绛因为脸大，不适合用太白太亮色调的香粉，却没想到程馥甄居然露了这么一手。
当年的事情她几乎是没记忆了，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记起了关于程家的事情，可是，认真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记得这是程家有这种秘制香粉。
这时候，人群里走出了一个男子来，打断了老太太的思绪。
“程大小姐，程家这特制的香粉好像是有两种，用法也不一样吧？”
这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穿着质朴的灰色长褂，戴着一副圆眼镜，长得清秀斯文，一身书卷气。
在场的都是大房的姨太太和年长的老技工，这个男子是什么人？
程馥甄正纳闷着，男子立马一脸抱歉地自责起来，“失礼了失礼了，在下是婉绛的丈夫。”
原来是大爷的长婿，大房的大姑爷蒋清河。程馥甄认真打量了下这位大姑爷，发现他斯文之余，似乎还有些孱弱。
程馥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位姑爷是苏家一位过世的老技师的儿子，子承父业留在苏家当技师之后，就入赘成苏婉绛的丈夫。
这位姑爷估计是大房所有人里头对她最客气的一位了。
毕竟是秘制的脂粉，程馥甄不想多透露，她回答得很含糊，“和苏家一样，程家秘制的香粉有很多，不止这两种。
“那程家秘制香粉的配方有什么特殊之处？”蒋清河连忙问。
程馥甄一脸狐疑，这家伙未免问得太奇怪了，自知道是秘制的香粉，当然是不会外泄秘方的呀？
“大姑爷的意思是问我秘方吗？”程馥甄反问道。
蒋清河先是一愣，随即就拍了拍脑袋，又道歉了，“失礼失礼，不该这么问的！在下就是好奇配方……哎呀，真是失礼了失礼了！”
蒋清河紧张无措，想解释却也解释不清楚，尴尬得脸都有些红了。
二夫人忍不住笑出声，苏婉绛这才从瘦脸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她气呼呼地骂，“你懂什么呀？瞎掺和什么呀？丢人现眼，还不走？”
“婉绛！”大爷难得对大女儿不满。
蒋清河抱歉地看了程馥甄一眼，竟不敢反驳半句，悻悻地离开了。程馥甄没多做声，她对这位姑爷的印象倒是不差，就觉得他太窝囊了，就算是入赘苏家好歹也得有点脾气吧？
“清河这孩子，就是心思简单。没什么恶意，还请程大小姐别介意。”大夫人打了圆场。毕竟，询问秘方是行业里的大忌讳。
程馥甄礼貌一笑，没多言。
老太太原本正回忆着，被打扰了也没耐性了，她无奈地说，“罢了罢了，不想了，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喽。”
“娘，过去的事就别想了。程家的闺女就在眼前，还想以前的事作甚呀？你要是喜欢，以后就让馥甄天天来伺候你上妆。”二夫人都已经笑不拢嘴了。
老太太更是高兴，招手让程馥甄到身旁来坐。
苏婉绛被晾在一旁，又气又恼，她特别不愿意承认程馥甄的能耐，可是，她偏偏又爱极了自己脸上的妆容，她有种危机感，觉得程馥甄很快就会抢走她的一切，甚至是大房的一切！
老太太细细看起程馥甄脸颊上的胎记来，一番检查，委婉地问，“馥甄，若是用厚一些粉，应该能掩了这瑕疵，你何不试试，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