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往事
山脚的气温虽说比不了山上寒冷,但比之别处确实要低上许多的,屋舍内火炉熊熊,炽热的火焰驱散了这刺骨的寒意,见着几位师长言语中的火药味越来越大,宋彰却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诸位莫要大动肝火,凡事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
“恒之你莫要插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屋内没有外人,曲老也是毫不犹豫的训斥道。
宋彰诺诺的点头称是,若是让百姓看见一向精明强干的知府老爷此时居然如此乖巧,只怕要大跌眼镜了,大乾极重视礼仪,即便宋彰贵为知府,四品大员,但这师长的辈分却是不能乱的,当然在外人面前,几位老人也是要给知府大人几分颜面的,毕竟官民有别。
“宁老头你莫要唬我,此事可算不上你清露院一家的事了……”曲老冷笑一声,对着宁垣说道:“这蒙学编纂乃是天下事,天下人自是要管天下事,这有什么不对的呢?那静夜思的成色比之中秋月要好上太多,我等都可一目了然,那太学院难不成是眼瞎了不成。”
宁垣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说话了。
“师兄,纵然师弟是清露院的人,但是非曲直自在心人,这种时候却是要来说句公道话了。”一旁的钱老,缓声说道:“素哥儿乃我与曲公小友,此人胸怀大才,只不过为人不喜张扬,这才低调了些,不过,见他遇到不公,我等却是要站出来替他来讨个公道的,更可况,此事确实是那太学院有眼无珠在先。”
宁垣语气淡然的问道:“那依你之见,此事又该如何解决?”
钱老义正言辞的说道:“自然是要上报天听,向圣上秉明不公,而后拨乱反正,还静夜思一个公道。”
“还静夜思一个公道,那中秋月呢?中秋月就要下榜!”宁垣盯着他那位师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陈彦就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他是成了笑柄,那置清露院与何地?清露院就要声名具毁,你是要毁了清露院才算甘心么?”
“若是事事只为自身考虑,那岂不是白长了这一身风骨,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你当真要告?”
“当真要告!”
“好。”宁垣望着窗外的那片青翠,略显混浊的眼中闪过缕缕精芒,沉声说道:“你想直达天听,师兄不拦你,你想去还静夜思一个公道,师兄也不拦你……如果,你觉得这么做,对得起老师的在天之灵的话,你就去吧!”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是让钱老如遭重击,一时间有些呆滞当场,不知所言,曲老有些疑惑的望了望钱老,有些听不明白这宁老头话里的意思,似乎这里边隐藏了什么秘密,宋彰也是一脸疑惑表情。
宁垣看着他此时这般摸样,冷哼一声问道:“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是想起你在老师坟前发下的誓言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钱老低头,沉默不言。
宁垣继续说道:“你可是忘记了老师临死前的模样?那可是死不瞑目啊!临终遗愿无非就是想要清露院闻名天下,以报当年被驱逐之,而今机会就在眼前,陈彦入选蒙学编纂正是我清露院扬名天下的第一步,可你呢?哼……口口声声说要壮大清露院,可你今天却是要亲手毁了它,我倒想看看,百年之后,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老师!”一番话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说的钱老的头更低了些。
“姓宁的,你少拿明师的名头来压人。”曲老在旁驳斥道:“若是明师在世相比也是会支持我们这般做的。”
曲老口中的明师便是宁,钱两位的老师了。
“是嘛?”宁垣讥笑几声说道:“曲老头你现在卸官归隐是活自在了,可你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那周廷和可是太子的人,你一纸诉状闹上去,惩恶扬善,你是痛快了,可你的那些徒子徒孙呢?你考虑过他们的出境么?”
“你,你……”曲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有些哑口无言。
见这两人都在自己一番唇枪舌剑下偃旗息鼓,宁垣得意一笑,举杯喝了口茶,润了下有些发干的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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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外边,曲老望着有些钱老有些憔悴的脸庞的说道:“这么说,你当真不闹下去了?”
“清露院是恩师的一番心血,老夫不可能毁了这片地方……”钱老望着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竹林,神情低落的说道:“此事怕是要委屈素哥儿了……”
曲老沉默片刻,说道:“我却不知道,原来明师也是太学院的学生。”
“陈年往事了。”钱老叹息一声,说道:“当年老师为了考入太学院费尽了心血,考是靠进了,但名额却是被人占了去。”
“被人占了?”宋彰惊疑出声。
“恩。”钱老点了点头,说道:“最可恨的便是太学院明知此事,居然不闻不问,老师当时也是书生意气,初生牛犊,本想去找太学院理论一番,结果却是被人给打出来了,自此之后,老师便性情大变,潜心修学,而后收了我与师兄,创下这清露院,要的便是想和太学院一争高下,以报当年羞辱之仇。”
曲老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还有这番缘故……”
“可怜我与师兄愚钝,不知何时才能完成老师的临终前的意愿。”钱老叹了口气,有些郁郁寡欢的走远了。
望着那道萧索的背影,曲老一时有些默然,心里却是知道明师的这个意愿只怕是很难实现了,那太学院乃是大乾的最高学府,无数学子心向往之,朝廷也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在其中,清露院与之相比也不过是个稍有些名气的私立书院了,取而代之更是蚍蜉撼树,天方夜谭,不过当然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轻叹口气,与宋彰紧随而去了。
一阵寒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其上堆积的积雪簌簌而下,与这满园的寒冷寂静之中,一行三人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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