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次拜师（四）
高首城，吴家。
吴子靖坐在客厅中，神情阴鸷。
他长着一双三角眼，他的眉毛又短又粗，眉梢下垂，就像个“八”字，又像两把悬着的小刀。
此刻萦绕他的杀气浓郁无比，令他周身三尺内茫茫一片，黑色波纹滔天，炽盛而炫目。
这气息太过可怕，下方几人个个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唯有一人战战兢兢上前，“家主，事情已查清了，杀死吴亨少爷和席柔少奶奶的凶手，就是那个在友化府分区选拔中崭露头角的‘猴子’，本名何欢。另外，他得了吴家绝学火凝十方，并将其传给了另一个少年。”
轰！
吴子靖脚下的青砖节节崩碎。
他霍然站起身，语气森然：“足足一年多，才找到这家伙？”
“是属下无能，请家主责罚！”那人慌忙跪下。
“哼！罚你何用？既然找到了正主，去杀了他，提头来见我。”
“这个......回禀家主，那何欢已进入了菩提府。而且不止是他，他传授火凝十方的那个少年，也一起进了菩提府。”
菩提府绝非吴家能比拟，他们不可能进入菩提府里面杀人。
吴子靖皱眉，思索了会，冷冷道：“那就让景仑去做吧，他在里面待了几年，比你们好行事。”
“是，家主。对了，那个获传火凝十方的少年呢？”
“我吴家绝技岂可外传？一同杀了！”
“属下领命，马上给景仑少爷传信！”
......
......
何欢跪了一炷香时间。
古少白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得很认真。
他不是为何欢下跪时间长而感动——对修者来说，哪怕跪上三天三夜也毫无损伤。
他只是看到了某些影子。
“你说的很多，却仅仅对了一半。”
一半？
何欢怔住。
古少白收起了元气幻化的鱼竿，背负双手，缓缓道：“我一直没收弟子，确实很大程度上如你所说。但你理解我的理念，不代表我一定要收你......”
“啊？”何欢惊愕。
他都诚恳到这种地步了，古少白依旧不肯转念？
究竟自己要怎么做，他才会收下自己？
他心神恍惚间，却又听古少白道：“但也不代表我一定不能收你。”
这......何欢彻底茫然了。
晃了晃头，他若有所思，问道：“前辈意思是，还有什么要求，是小子无法满足的吗？若有，前辈只管提，小子务必努力！”
“要求？”古少白微怔，随即失笑：“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他态度和气，哪里还有之前对何欢骂斥的样子——看来何欢那番话，的确在某些方面打动了他。
顿了顿，古少白又道：“你想践行自己的宏愿，追随大贤们的脚步，我很欣慰吾道后继有人......可是你明白自己走上这条路，会遇到什么吗？”
“艰难！无与伦比的艰难！”何欢立刻大声回答，“人族千万年来的梦想，对任何有志者都是一座天堑，要想将这条路走通，势必难如登天，很可能毕生都一无所获。”
古少白却嗤笑一声，不屑道：“艰难？天堑？一无所获？你真的明白吗？”
额......何欢愣住。
他已经做好了最困难的打算，可听古少白的意思，他所认为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
他迷糊了。
“在弄清这点以前，我必须先纠正你一个谬误。”古少白朝茅草屋走去，何欢连忙跟上。
古少白继续道，“人族对打破血脉限制的追求，根本没千万年之久......甚至不超过十万年。上古，中古时期，人族只不过是其他智族的仆族，对天地元气的运用一片茫然，那段时期人族对任何力量都来者不拒，怎么可能还挑肥拣瘦？”
“近古之后，人族掌握血脉嫁接之法，各类元技，秘术，宝术，功法层出不群，将修行境界不断向上推进，直到获得圣物真灵塔，人族才构建起如今的修途八境。人族拥有了第八境修者后，又逢天下大变，真灵蛰伏，再加上智族混战，人族才活得一息喘息机会，最终推翻不夜皇朝，初步崛起。所以，人族想打破血脉限制的梦想，是近古以后才泛起苗头的，历史根本没想象的那么悠久，也没那么艰难。”
何欢一愣，“没那么艰难？”
“不错。”古少白点点头，“你可能不是很明白，那我给你举个简单例子吧......一千四百年前，就有人创造出血脉白丁晋升道宫境的无暇方法。”
“什么！”何欢震惊大叫。
不嫁接血脉，人族修者最高只能晋升到轮海境，再往上的道宫境，就必须借助血脉之力。
当然，如不嫁接血脉也可强行冲击道宫境，但成功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一。一旦第一次冲击失败，哪怕之后嫁接血脉，再次冲击成功的几率也只有一半。
而古少白刚刚说，上千年前就有人创造出白丁冲击道宫境的无暇方法，无暇意味着百分百几率，这怎么可能？
这方法一旦推广出去，人族的中坚力量瞬间能增长一大截，基础增大，意味着高阶修者出现几率也必然大增！
但这些并未发生过。
何欢甚至没见过任何有关的典籍记载。
“为什么这方法没普及开来？”他相信古少白不会信口开河，却还是不解。
“呵呵......”古少白轻蔑一笑，“你为什么不把你的地狱火鹰散播出去？你那突破血脉限制的药剂，为什么不多制作一些，让其他人服用？”
“这......”何欢立刻哑口无言。
是啊，他为什么不将这些底牌都大大方方传给其他人？
就算御空手，赤霄步他敝帚自珍，是怕给叶倾城带来麻烦，但星链隐？血脉苏醒药剂呢？他为何还一直藏着？
因为这些是他自认的底牌，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的，他不可能那么慷慨散播。
所以，他有些理解古少白的意思了。
“因为他们只想......独善其身？”
古少白轻轻点头，“很多人都走上了这条路，但绝大数都抱着敝帚自珍的想法，并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散播出去。”
何欢了然。
他忽然想起了凯伊·卡门。
这位格物族尊崇教授，一生追求超脱真灵血脉的至高途径。
但是显然，他并不是为振兴格物族，也不是为造福其他智族。
他只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