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愚蠢
“对。”石大林答的不紧不慢,声音一如往常,刻板的没有起伏,没有温度。
鱼薇薇一字字说:“你知道,我一旦回来就会是这样的局面,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可你就是不与我说?”
石大林身体紧绷,僵硬的说:“职责所在。”
鱼薇薇深吸口气,又说:“那为什么我进京这么久,元家都没有动静,就偏偏在现在要接我回来,把我关起来,你告诉我。”
石大林依然沉默以对。
鱼薇薇勃然大怒,“从青州到京城,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那日,在北通巷口,我问你,都是因为我信任你,你就这样回报?!”
鱼薇薇失望透顶,异常愤怒,却也异常冷静,她冷冷再问:
“那么,我关在这里,是一时还是永远?”
“只是一时。”这一次,石大林终于开了口,“只是暂时的。”
“暂时是多久?”鱼薇薇追问,而石大林果然如她预期的那样,没有回答。
鱼薇薇自嘲的笑道:“我现在也使唤不动你对不对?”
石大林僵硬的说:“如果小姐的吩咐在太师准许的范围内的话——”
“好,我要见顾潇然。”
石大林沉默良久,无言以对。
鱼薇薇轻声问:“不行吗?”她看着石大林那张过分刚毅刻板没有表情的脸,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不安,恐惧,烦躁,疲惫等等情绪上涌,鱼薇薇第一次,如此愤怒:“滚。”
*
翠鸟低鸣,又是一日清晨。
姜氏亲手做了些清粥,带着祥嬷嬷到了鱼薇薇这边的院子来。
女官夏红不卑不亢的说:“小姐还睡着。”
从昨日见过石大林之后,鱼薇薇就睡下了,一睡八个时辰,从昨日下午睡到了现在,依旧不见要起的迹象。
姜氏这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了,闻言有些担忧:“会不会是生了病?不如我着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夏红说:“应该不是。”
姜氏便默了默,“她睡得时辰久了,约莫马上就会起,这粥就温在小厨房的灶上,她若是起来,随时能吃。”
祥嬷嬷福了福身,带着端粥的婢女往小厨房走。姜氏则和夏红一前一后进了阁楼。
两人刚进去,就听到里间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姜氏往鱼薇薇那间卧房走了几步:“锦儿,你可是醒了吗?”
里面传来一声浅淡的嗯,姜氏一喜,赶紧吩咐人备水备衣服,又招呼婢女去把祥嬷嬷叫回来,自然要带着那碗做好的粥。
少倾,鱼薇薇披散着长发,只穿着纯白色的贡缎中衣打开了门,她微垂着眼睑,让人看不清楚眼底深色,只是瞧着周身和脸上都是淡淡的,平静的很,走到捧着漆盘的婢女跟前伸开手,婢女开始有条不紊的为她更衣。
姜氏温温柔柔却又小心翼翼的说:“锦儿,你若是有哪儿不舒服,就告诉娘亲,娘亲让管事请太医过来。”
“没有,我很好。”鱼薇薇淡淡说着,洗漱,由着她们给自己挽发。
姜氏松了口气:“那就好。”她暗想,鱼薇薇兴许是累了,所以才睡了这么久吧?
接下来,挽发,戴发誓,用饭,鱼薇薇一切都十分配合,平静的很,只是不会在分神正眼去看某一个人,不管是那些奴婢还是姜氏。
姜氏心里难受,眼眶发涩,强忍着,才把眼泪都忍了回去,勉强笑着说:“锦儿,你要是心里不好受,你就说出来,别憋着……你这样母亲不会比你好受。”话一说完,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了,滴滴答答晶莹剔透。
鱼薇薇终于抬眸看向她。
因为性情的关系,鱼薇薇这张脸看着更活泼开朗,姜氏看着更娇柔似水,完全是两种状态,但其实论五官模样,她和姜氏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元家这样的人家,又怎么可能搞错人?这一番的变故,妥妥的灰姑娘变公主的狗血版本,然而,那些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也会像她一样被当做金丝雀关在笼子里吗?
因为鱼薇薇的这道视线,姜氏哭的更伤心了,可她却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只是不断的说:“都怪娘没用……”
鱼薇薇轻轻叹了口气,面对元太师那样的人,的确也怪不得姜氏什么吧?
鱼薇薇慢慢说:“为什么要关我?”
“娘也不知道。”姜氏一边啜泣一边继续说:“娘说的是实话,你在京城的事情,娘都是接你来的前几日才知道,你祖父做事有他的想法……他又怎么可能跟娘来解释?”
“那……我爹他知道吗?”鱼薇薇有些生涩的说。
姜氏说:“你爹爹一早就被派出去出公差了,也是那天你进宗祠的时候才回来,之后娘也没来得及和你爹说上什么话,他就又走了,娘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锦儿……你别太担心,或许是你祖父对你……有什么计划,他不可能一直关着你。”
鱼薇薇皱眉:“计划?什么样的计划?”
“这个……娘也说不准。”姜氏岁说为人简单没心计,但并不是蠢,她在大户人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看过听过不少,也猜测过元太师忽然接鱼薇薇回来的用心,只是这些事情又哪里是她能控制的了的?在这些事情上,她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鱼薇薇想了想,又问:“你说这几年,石大林一直给京城这边传信,那些信件你看过吗?”
“看过。”姜氏点头,“就在接你来的前几日,你祖父还派人把那些信件都送了过来,在那之前,娘一直以为你早就……早就不知下落了……”
鱼薇薇顾不得安慰她的情绪,为了让姜氏不至于拒绝,她尽量放柔了声音,试探着说:“娘,我能看看那些信吗?”
姜氏喜极而泣,“你叫我娘了?!你真的叫我了对不对!”
鱼薇薇神情有些复杂,脸上的笑容也很僵硬。
姜氏破涕为笑,“乖孩子……”一边吩咐祥嬷嬷:“快去把那些信都拿过来。”
“是。”祥嬷嬷应了一声之后就走了。
姜氏紧紧握着鱼薇薇的手,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鱼薇薇有些尴尬,但也尽量让自己流露出微微的笑容来,心里对姜氏说了一声抱歉。
她被要被这陌生的环境逼疯了,她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关在这阁楼里,未来等着她的计划和安排到底是什么。
姜氏住的离此处不远,祥嬷嬷一会儿就把信件拿了回来。
那些信件装在一只木盒子里,平日都是姜氏的宝贝,此时姜氏打开盒子,一封封拿出来,如数家珍一样的跟鱼薇薇说哪一封是何时寄来的,信中说了什么。
鱼薇薇一封又一封的拆开来看,前几年的信内容简单,寥寥数语,这一年来的信内容稍多,大概就是鱼薇薇性情变了,还有两封是回报行程的信,一封是离开青州去清河的时候,一封是离开清河上京的时候。
鱼薇薇认真翻阅,慢慢垂下眼睑。
有点什么好像不太对,是什么……对了,时间,她离开青州县城往清河走是六七月份,但是这封信的落款日期是五月,离开清河上京的日子是十一月多,但在九月份就传书要进京。
怎么回事?
鱼薇薇皱紧了眉头,在她来到这里的一年时间里,石大林都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出发青州,决定进京,她以为都是自己做的决定,然而这些因因果果中,石大林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的心一寸一寸慢慢变冷,她想起宗祠那日元太师最后冷语说的那两个字:愚蠢。
石大林并非认她为主,石大林的主子一直都是太师,他也只听太师的命令,她把他当家人,当可以信任的人,他却只把她当成一个要完成的任务,沉默只是职责所在,欺骗也理所当然。
信任,只是她单方面的,与他来说狗屁都不是!
的确……她愚蠢至极。
“锦儿……”姜氏瞧着她骤变的脸色,低声说:“你怎么了?”
鱼薇薇站起身往里走:“我累了。”
她把自己关在卧房里,门窗紧闭,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神情怔愣,双眼没有焦距的对着床帐。
这种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她以前不是没有过,前世今日不知明日也一样过来了,可如今,她的心灵像是变脆弱了,不安像无数虫子啃噬心脏。
她不知道太师对于她的计划是什么,但要将她关起来的,还如此大费周章的计划又会是什么好计划,她还有未来吗?
“顾潇然……”她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心脏猛然一缩,抽疼的厉害,他们……还有再见面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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