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元锦瑟
婢女和嬷嬷们在姜氏的眼神下都退了出去，姜氏自己也被祥嬷嬷扶着站在了外面，只是关心的话却还是穿过厚厚的帘子传进来：“锦儿，你有事就唤一声。”
“……好。”
鱼薇薇看看面前氤氲着热气的池水，手捏着衣角，脑子里有点乱，她每晚都沐浴，衣服也是两日一换，身上穿的这一套也是早上才新换上的衣服……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到这儿到底是来干嘛的？
她想起刚才那位夫人，她的“娘亲”，明明说的话和面上的表情和向氏那么相似，但眼底的那些关切和慈爱却又和向氏完全不一样。
这位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
鱼薇薇轻轻吸了口气，如果这个夫人真的是她娘亲的话，那……的确是件极好的事情吧？
鱼薇薇脱了外衣，穿着轻薄，慢慢把自己沉入池中。
池水的确温暖，但外面守着一大群人，鱼薇薇实在没兴致一直泡下去，她着急想听听自己身份那点狗血事儿呢。
她泡了一炷香的时辰就起身，把婢女们早准备好的绸缎中衣穿上，刚走到池边，就有两个婢女左右跪下，给她的脚上套了轻软舒适的绸缎绣鞋。
鱼薇薇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姜氏上前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里走，一旁的两个嬷嬷也立即把带着毛圈的纯白色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毛圈堆在她小脸下方，瞧着她整个脸越发精致漂亮。
姜氏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已经是暖春，但是屋子里还是有点冷，尤其是刚出了水的时候，可不能着凉了，来到这里坐。”
她实在太美好，太温柔了，鱼薇薇都忘了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在罗汉床上坐下。
姜氏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在手背上摩挲着，看着鱼薇薇的那双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瞬间就双目含泪：“锦儿……你这些年在那边远的县城里……过的好不好？”
“……”
看着鱼薇薇一头雾水的复杂表情，姜氏赶紧接过祥嬷嬷手里的帕子抹泪，“看娘亲这蠢人，说要慢慢跟你说的，什么都没告诉你呢……你叫锦瑟，是庚子年六月十五出生的，到下个月生辰过了，你就整整十八岁了……当年，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缘故，家中为了避祸，也为了保住你的命，所以只能把你送到那偏远的地方去……”
“避祸？”鱼薇薇说：“什么祸事？”
姜氏叹了口气：“当年贵妃早产，孩子一出生就有不足之症，太医们束手无策，找了许多民间的神医都没有办法，后来贵妃笃信命相之说，找钦天监算出她的孩子一直孱弱不能康健是因为有异命之子堵住其子生路，而那个异命之子就在为娘的腹中，贵妃哭求皇上，要除去异命之子，保皇子平安……当时贵妃正是盛宠，再加上皇上只有那一个皇子，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竟要府上将娘交出去……娘当时已经就要临盆，你祖父得知消息，立即让稳婆催产将你生下后派人连夜护送你离开京城，找了一个死胎顶上，对外也说产下死胎，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贵妃就是薛贵妃……当年的皇子……就是献王？！”
姜氏点点头，眼底有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最后在看向鱼薇薇的时候全部变成了温柔和慈爱，“这过去的十几年里，娘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怕你被人欺负……好在你祖父未雨绸缪，这些年来避过了无数次贵妃和贵妃母家的算计，保住咱们家地位稳稳当当，才能平安顺遂的把你接回来，如今娘可以日日夜夜都看到你了，娘真的好高兴……”
“……”鱼薇薇说不感怀动容是假的，她顿了顿，快速的消化着这些讯息，然后说：“所以……我的祖父是……”
说起这个，姜氏脸上浮起敬畏，正色说：“你祖父，娘亲的家翁就是元太师，他是一个严慎和值得尊重的人，等晚些回来，娘带你去拜见过他，你就知道了。”
鱼薇薇吃了一惊。
不能怪她太爱吃惊，这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她虽不关注这些朝廷的事情，但元太师的名号她当然是听过的，和鸿蒙王和薛家丞相算是朝廷三大顶梁柱，她以前也曾设想过自己的身份，只是石大林只字不提之后，她就兴致缺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元太师的孙女！
姜氏温柔的说：“你叫做元锦瑟，名字还是你祖父亲自给你取的呢……”姜氏拉着鱼薇薇的手，叙说着十八年来的相思，“虽说石统领在你周围护卫了四年，但是他没找到你的那些年，都不知道你受了多少苦……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不好的事情，如今你到了娘的身边，娘一定要好好弥补你。”
鱼薇薇想，石大林不可能搞错，看来她的确就是这家人的女儿了，她理了理思绪，问：“您刚才说的石统领，就是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人吗？”
“对，他是你祖父手下很得力的人，这些年来，也都是他不断的传递消息给我们，娘才能安一点心。”
祥嬷嬷叹息着说：“想起当时听说姑娘因为被退婚的事情跳河自杀，夫人当时就吓得昏了过去，之后更是病病歪歪了好些时日，要不是又接到姑娘快要入京的消息，怕是就要那么过去了”
“快别说了。”姜氏看了祥嬷嬷一眼，“如今锦儿回来，那些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
鱼薇薇却顿了顿，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们又哪里知道，那个被他们心心念念的人，早在那杏里陨落了。
“锦儿……娘知道你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些事情，娘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这不差这些时间。”姜氏温温柔柔的说着，眼中水雾蒙蒙，泪意阑珊。
鱼薇薇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温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但瞧着这样温柔的，满眼都是关怀的姜氏，终究是不想伤了她的心，便冲着姜氏回了个微笑：“好。”
丫鬟们捧了衣服过来，姜氏拉着鱼薇薇的手起身，开始帮她挑选衣服，一边说话，女儿已经回来了，再提那些思念其实没什么意义，她只盼着女儿能在自己身边，以后能天天开心，生活美满幸福就好。
姜氏与鱼薇薇说的都是元家如今的一些情况，鱼薇薇认真的听着。
姜氏所在是元家二房，大房人丁兴旺，几个堂兄都在朝廷做官，堂姐都出嫁了，只有一个小堂妹才十二岁养在大伯母身边，至于三房，因为早年做错事被祖父驱逐，赶到雍州老家去了。
鱼薇薇总结到了一些关键点：府中人际关系并不复杂，祖母早逝，祖父忙于政务，一直没有续弦，家中的事情一直是大房统管，家宅一向和睦——她想，姜氏说这些，应该是要安她的心，让她放心在这里吧？
姜氏又说：“在这家里，你有什么不畅快的，都可以跟娘说。”说完又打趣，“悄悄的说，咱们娘儿俩可以合计看看怎么解决。”那表情，倒有几分俏皮。
鱼薇薇不由自主的笑了：“行。”
她想，或者可以换个角度，把姜氏不要当做原身的母亲，而是当成一个聊得来长辈或者姐姐，相处起来会更自在吧？
毕竟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接受了这个身体的一切，也不能抗拒这个身体的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带来的一些别的东西。
姜氏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祥嬷嬷提醒，姜氏才反应过来，都已经好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她虽舍不得鱼薇薇，但一来怕鱼薇薇累着，二来元太师回府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只能依依不舍的打住了话匣子。
姜氏把准备好的衣服给鱼薇薇换上，又让祥嬷嬷给鱼薇薇梳了复杂却好看的百合髻，挑了简单别致的首饰给鱼薇薇带上，一边说：“你祖父每日忙于政务，见的都是朝廷官员，所以平日在家中也气势威严，但你不要怕，娘会陪你一起去的。”
鱼薇薇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啊，见了祖父，他问你什么你再说，不问话就不要说话，听他老人家说就好。太师很忙，府上你那些堂哥堂妹们他都没工夫见，但是早上上朝之前，他专门吩咐人来传话问过你，想来还是十分关心你的。”
鱼薇薇不断点头：“你们是一直知道我在京城吗？”
“娘是前几日知道的……”姜氏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的说：“一直很想去看看你，可是……你祖父那里……娘只能一直忍着……”
鱼薇薇听明白了，在这个元家，太师当之无愧掌舵人，什么都能决定，甚至能决定她什么时候回家。
可她有点好奇，他们早就知道她在京城，为什么以前不让她回家，要选在这个时间让她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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