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孤（三）

沧海桑田，人间几多春秋。水系龙族性喜雨，居住的地方多半湿润多雨，后来我就一直住在这里，这儿离人类居住的地方最近，龙湖他们几个时不时就跑出去疯玩。从我掌管龙族，从我登上宫殿最高处，人界对我来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难跨越。

活了一百多年，很多事情看明白，看开。她曾经说过，我像个老头子一样，太被动。用人类的年纪来衡量，我本来就是一个老头子，被动也很正常。

她对我很好，是好到你以为她有所求的那种。力量恢复初期，身体状况出奇的差，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孽缘’每次我深陷困境都遇到她。换句话说，遇到她准没好事。可惜那个时候我刚刚离开旧有的一切，看不到身边的她，更不用说告诉她我所有的一切。

我需要一个可以理清自己思绪的地方，走出杨家堡的时候，我多么希望她能跟上来。她被太多的事情牵绊住，而我，太被动，连一句，等我回来都不说。

行走江湖太无聊，我终于理清情绪，做了决定回去，什么都迟了。千钧一发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去挡了那一脚。我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回来，那一脚险些要了我的命，幸亏龙湖他们发现我赶了过来。

她也救过我，算起来，我们之间的救命恩情都可以以身相许好几回了。她抚摸我的逆鳞，我没有想过要挡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幻想这样的一幕，好几回。

到底，我不在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那样的交集都没办法抵挡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思念。

这里冬天很长，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像精灵一样调皮的蹭着地面，积雪一个冬天都不会化。新语很喜欢雪，她在家乡从来没有见过雪，特别羡慕雪白的冬天。每一个漫长的冬天，厚厚的积雪，单调的黑白世界，雪景真的是很简单，简单中蕴含着无尽的深意。难怪她喜欢雪，如果她来这里一定会爱上这里。她一定会不停的叫：“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然后又不听劝的跑出去玩雪。

“王，夜深了，请回宫休息！”身后是一个尽职的宫人。

不知不觉又在这呆了这么久，我转身，踩着光滑的地板，行走在空旷的宫殿中。阵阵脚步声在孤寂的大殿中传出去很远。

喝完那碗血，我的身体重新调整已经可以承受那股渐渐恢复的力量，我的能力早就恢复到原来的程度，还进步了不少。把新语救出杨家堡开始，我一直都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说“对不起！”的时候，心里面一直在说：对不起。

说“要红包。”的时候，心里面阴险的说：看你怎么拿出来。

她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开始的时候是空白的，后来慢慢的被那个男人的记忆填满。她说要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绝对没有办法让她留下来，清楚所有的事情，清楚她内心的想法，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弄明白她在想什么？

如果没有，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我可以要求她留下来。

我可以想办法带她离开。

幸福是一个圈，圈住的是她和另一个人。需要离开的，是我。

她平安的救了邢越，能最后一次看到完好的她，我离开的时候，可以不用回头。

回到龙族，我再也没有踏足过人类世界。人类和我族隔得太远，我们不是同一个起点也不会是同一个终点。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必须看到她的死亡，然后继续孤独的活着，那么就让她一直活在我79岁那一年。

她不能成为第三个为我而死的人。

若干年后，孤带上王冠，一步步走到宫殿的最高处，成为龙族第30代王。孤站在最高处，无数的子民跪拜在宫城内外，宫殿的屋顶连成一片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