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令人感动的悲哀
原来有很多人身上最令人感动的事，其实也恰恰就是这个人的人生中最悲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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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猫对郭小铁刚才说的最后一条理由有些感动。
以郭小铁今天的名气、财富，他想跟北京的官方主流、天津的传统正宗这两派缓和关系——说应该也应该，说不必也不必。
正如前文所述，有些恩怨矛盾不是他一方想缓和就能缓和得了的，再说缓和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进得了“体制”吗？就算人家愿意接纳他了，他还有进去的必要吗？
不过如果能缓和关系当然是最好，不指望同行能给自己帮什么忙，起码不至于太多人给自己添乱，可是郭小铁更多还是为了他的那些徒弟们着想、为了他一手建立的创团的将来着想。
郭小铁那些徒弟王小猫也见过不少，这方面他俩的意见其实是比较一致的，就王小猫见过的那些之中——真正“是干这行”的人超不过五个。有郭小铁的名气撑着，团队无忧，可郭小铁还能永远撑着吗？
这个行业中师父大红大紫却逐渐没落的有得是，师父没落或者没了之后徒弟受欺负的、吃不了这碗饭的就更多。郭小铁自己有着非常不错的传统、正宗相声功力，是为了市场才改了风格，这两种风格都可以驾驭。但他的徒弟们不行啊，如果观众口味又变了——变回去了，想说传统的、正宗的都说不了，怎么吃这碗饭？
所以为了徒弟，郭小铁也得跟曲艺界缓和关系，徒弟们吃不了这碗饭也分自己的水平、还是别人的排挤，他近两年在尽心教徒弟的同时，也希望把“排挤”的因素先解决了。
王小猫觉得郭小铁过去那几个被他倾囊相授的、却背叛出走的徒弟，背叛师门肯定是不对的，不过其中恩怨是非外人也肯定看得不全。但如今的郭小铁虽然自责因为团队扩大期间自己太忙、疏忽了对徒弟的培养，可这份心绝对就是个好师父、甚至是个令人感动的师父。
感动归感动，王小猫同时也觉得有些悲哀。
这个问题王小猫跟郭小铁聊过好几次了，郭小铁也说劝过自己好几次了，可是都没用。在王小猫看来郭小铁近年想跟曲艺界缓和关系，是为自己的徒弟们着想，可也是太在乎曲艺江湖、太拿他们当回事了。
曲艺江湖传承中不是没有不在乎、不拿同行当回事的先例，有一位张杰尧前辈、艺名“张傻子”，说起来跟郭小铁还挺像，都是生于天津、都会唱京剧、都学过梆子，张杰尧的祖上当官、郭小铁他爸爸是警察……
“哈哈哈……”听王小猫这么说，杨米不禁笑了出来。
“不是，这是一回事儿吗？”郭小铁满脸无奈，却也笑着，又转而对杨米说，“可你既然想学相声，这个你就得学着点儿，这是相声里一种通过类比来制造笑料儿的方式，当然一般都是很扯蛋的类比。”
“怎么叫扯蛋呢？”王小猫又接着说，“反正挺像的吧？你让他学，可你怎么就不能跟人家张杰尧学学呢……”
这位张杰尧还有一点跟郭小铁很相似——多年都没有师父，而他这个人还比较有性格，那时人家说相声都穿大褂、他早早就穿着西装演出。没师父、不伦不类，最“可气”的是说得还好，张杰尧一辈子说过四百多段相声，相声行当的人能不排挤他吗？
可人家张杰尧面对同行排挤是怎么做的？人家不像郭小铁一样一边骂着、一边还贴着这个行业的规矩，人家压根不在乎，把名字改成了“张稽祖”。
你们不是不承认我是正统的相声、说我没师父吗？我就是滑稽表演的祖宗！我还不跟你们一样了，我自己开宗立派创了一种喜剧形式行不行？你们管得着吗？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多潇洒！
是，他倒是潇洒了，他是滑稽表演的祖宗，其他相声演员怎么办？
大家又推举当时相声界辈分、威望最高的“寿”字辈门长寿爷张寿臣去跟他谈判，乖乖承认人家是相声行当中人、帮着人家拜师入门，只是您别叫“张稽祖”了就成。
然而如此相似的经历，郭小铁就做不到这么潇洒。
嘴说绝大多数把同行骂得一文不值、显得不屑一顾，可他越是骂，就说明他越在乎。嘴上说着自己被行内的人以一些传统的规矩打压、欺负着，贬低着那些人只有师承、没有本事，自己却太追求拜师收徒这些事、太纠结一些规矩。
这不是很矛盾吗？难道不悲哀吗？
原来有很多人身上最令人感动的事，其实也恰恰就是这个人的人生中最悲哀的地方。
就比如韩士奇要是一直坚持自己的摇滚梦想，当年没一气之下改变风格在直播间献媚着、讨好着玩家，可敬吧？感人吧？可没名没钱的他，又有几个人能知道他令人感动的地方呢？
王小猫觉得韩士奇是如此，郭小铁更是如此。
当然，不管悲哀也好、感人也好，郭小铁有这样的意愿、为此受委屈也愿意，王小猫一定会跟自己的父亲说的。何况不管郭小铁如何考虑，王小猫觉得自己更多应该看到郭小铁这么做了对自己有帮助的一面，领人家给自己道喜、提升拜师宴关注度的这份情。
既然如此，王小猫本来说好下午陪杨米逛逛的，晚上在一起去王小猫父母的家里吃饭。这下就别等晚上了，下午直接带着郭小铁去见王小猫的父亲，晚上再一起吃饭。
“诶９得是我弟弟，仗义！”郭小铁称赞着王小猫。
杨米却说：“仗义什么？他压根儿就不喜欢陪我逛街，你倒是如愿以偿了，我呢？哼！”
“你想买什么，哥哥回来买好了，给你送过去。”
王小猫笑说：“她未必想买什么，他是想逛什么，你替她逛了录下来发给她更好。对了，我爸下午不在家，在茶馆儿，你是这次要低调，茶馆儿里人多眼杂的，方便吗？”
“嗯——捂得严实点儿，应该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