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路上，两人相对默言，死一般的沉寂在车子里回荡，难以化开。
小千一直低着头，如同做了错事的孝，然而在她心里，她在想什么，马宁无从知道，他万般不情愿，却还是抵不过她的一个眼神。
当她泛着深蓝的眸子看着他之时，他就已经投降了，他已经忘了要跟她说什么，最后的一丝尊严就这么随风散了去，而浓愁哀痛，怎么也无法消逝。
如同一个世纪滑过，车子到了医院门口，小千要求自己上去看卜风，马宁很想点头，最终却是放不下，硬着头皮与她一同前往，他倒要看看，那个男人是否真的会死去！如果，真的死了，会一辈子都住在小千心里，他希望，那个男人一点事也没有。
推开那一扇可怕的房门，小千一步一步地踱进去，首先看到的是宁寒，他没有一丝惊讶，因为心中早料到，小千会来看卜风，只是没有想到马宁也会前来。
“你来了。”宁寒让了让位子，让小千更靠近，“他睡了，我来的时候就睡着了。”卜风还在吊着点滴，这些天，都靠着这个补充能量。
小千走近床边，与宁寒靠得比较近，他能闻到小千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却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烟味，是马宁身上的吧？他不由得感叹。
小千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心里酸涩，这张脸比那天看起来更苍白了，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
许久，小千轻轻地问了句，“他到底怎么了？”她想握起卜风的手，却在回头的一刹，看到了马宁的落寞，本来要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她在心里衡量着，到底最在意的人是谁！
“最近，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只会偶尔醒来一两次。”宁寒记得那一个上午，卜风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话未说完就没了声音。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卜风很有可能……
“谁管他睡得长短，小千想知道这家伙得了什么病！”马宁很不爽，扯着嗓门高声道来，而话音刚落，床上的男人动了动眉毛，这细微的动作，只有小千看到，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提不上来。
转过脸，小千一脸平静地看着宁寒，“他生病了吗？”她希望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看宁寒的表情，卜风的病似乎很严重。
“旧疾，可是对他的身体有极大的危害。大约是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卜风执行任务之时，出了岔子，子弹穿入了左胸口，差一点打中心脏。开刀后，手术似乎不太顺利，那颗子弹虽取了出来，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那开始，他胸口经常犯疼……”宁寒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原因一直找不出来，就连医生也无法解释。
马宁一听，只觉得小题大作，像他们出来混的人，偶有伤很正常，再说像卜风这样的老大，还自己去执行任务，那明摆着自己想找死嘛！
不过，无论马宁怎么腹诽卜风都好，脸上还是不动生色，他知道那个小女人不喜欢听他说出来的话，谁让她跟卜风曾结过婚！想着，马宁就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会这样呢？”小千自言自语，她紧盯着安睡的男人，心里不是滋味，她是关心卜风吗？忆及过往的一切，她发现，这个男人也一直在守护着自己，而且还原谅了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这是爱吗？他说爱她，她记得，而她爱他吗？
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此时，医生进来了，直唤着宁寒，“阿寒，风哥睡了，有事出去说吧，别影响他……”原来，这医生也是他们的人。
当大家都要撤出去之时，马宁发现小千还定在原地不动，他不由得皱眉，当然，他也想捧腹，因为心痛，她怎么可以如此关心另一个男人？
“我想多呆一会。”小千低着头，没有看一眼马宁，但是她能感受到马宁的目光，他也很难过吧？可她真的不想离开，想跟卜风说说话。
马宁明显受伤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沉地转过身，然后飞快地离开这个房间，这是让他感到窒息的世界。可是，他不敢强求小千，她要做的事，他怕是阻止不了，因为她的心没有完整地属于他，这是他最悲痛的地方。
察觉突然安静的一切，小千在卜风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握着他没有插着针管的手，感受着他的冰凉，“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我在说话……”她总觉得，卜风的意识是清醒的。
“那天早上，你一定很生气吧？可是，我觉得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马宁，在很多年前，我似乎就喜欢他了。而你，在我眼里一开始只是一个冷漠的男人，那时候，你还说我的命是你的，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就特别不喜欢你——”小千回忆着过去，脑海里的画面一幅接一幅，连成一片。
“后来，我报复你，那是我在那几年里唯一的动力，可最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的，我几乎没有了面对你的勇气，而你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爱我！爱，多么可怕的字眼！我找到了自己的妈妈，可是我却一直不认她，因为她，我开始怀疑爱……”
“可是，你们都说爱我，我又该爱谁呢？于是，我在你们当中徘徊，身体的快感让我接近堕落。”小千说到这时，眼光变得无限迷离，忆起的是无限的旖旎，无论是他还是马宁，她的身体都会接受，这不正是堕落的开始吗？
“小千——”一声低唤，从卜风嘴里逸出，虽然他仍闭着双眸，却能喊出她的名字，这让她有些激动，可很快，她压抑下去：
“风，我们不应该开始的，你就当我是你的妹妹，好吗？”小千忆起卜风所说的师父，也就是她的爸爸，他让卜风找到自己，也只是想让其照顾她吧？
一滴泪从卜风眼角落下，来不及隐藏，让小千的眼光捕获到了，这流动的泪水烫了她的心，他都听到，全都听到……
下一瞬间，卜风睁开了双眼，透着几缕血丝，让人不敢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