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认祖归宗
门外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临恪顶着雪赶来，“殿下有情况。”
楚岚眉心微动了一下，淡淡道：“进来！”
临恪推门而进，匆匆在门口抖了抖身上寒气，上前拱手一礼：“殿下，我们的人禀报，皇宫中已经在滴血验亲了。”
楚岚略略勾唇，眼底一抹浅淡的笑，波澜不惊道：“看起来丰逸是被说服了。”
临恪思忖了一下，“可是属下觉得，按照咱们这三年与丰逸的接触来看，此人实在不像是贪慕权利之人，若是这一切都是假装的，那他也未免太有城府了。”
楚岚慵然挑了挑眉，岿然不动：“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丰逸虽然同意滴血认亲，可这未必就代表他野心勃勃。”
临恪眯了眯眼：“莫非他只是为了自保？”
楚岚淡笑未答，他目光缓缓垂落在怀中人的身上：“看来这次，姚国公要先对丰逸下手了，林家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汝华微微抿了抿唇，抬头看了他一眼：“丰逸会有事吗？”
楚岚略微想了想，模棱两可道：“这个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没人帮得了他。”
他目光转而看向临恪，下令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丰逸到底想不想当皇帝，而是他能不能有惊无险的渡过这一劫，顺利的认祖归宗，你派人接着盯紧了，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临恪沉沉地点了点头，转身带门而去，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房内再次恢复平静，可这次的平静之下，却深埋着她不平静的心。
“若是丰逸能赢的话，林家还有机会。”楚岚缓缓看了她一眼：“姚国公的心思你也清楚，他若是执掌大权，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林家。”
汝华抬了抬头：“丰逸不是好斗之人。”
楚岚眉峰稍抬，淡笑道：“我也知道，他如今愿意认回身份，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怕事成之后，还是要功成身退的。”
汝华心跟着沉了沉，却也不反对丰逸的抉择。
他不沾染权利，自然是对的，这世上有人为权利苦苦奔波，也有人对上权利弃之敝履。
可军权放在林家身上，就是一把双刃剑。
虽说暂且保全了一家老小，却也招贼妒忌。
楚岚握了一下她的手：“或许说服林家告老还乡，才能彻底远离丽京城的是是非非。”
汝华眉心紧锁：“此时此刻，连皇帝都已经不在了，又是权利更迭的节骨眼上，告老还乡谈何容易？”
楚岚长袖垂落在她的膝上，微一用力，将她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掠过她的脸：“不容易不代表不能成功，你若是有心，我自然有办法办到。”
“只是如今最难的是林家，谁能劝服得了林家，在这个时候交出去权利告老还乡？”
汝华怔然一下，瞳孔收缩道：“我出面劝说？”
楚岚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缓缓摇了摇头：“你恐怕也劝不住。”
汝华反握住他的手，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她也劝不住，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劝退林家？
楚岚略一沉眸，看向她：“你能确保林家人没有趁乱谋事的想法吗？他们等了这么久，想要为战死沙场的亲人讨一个公道，结果朝廷迟迟不作为，如今天下要换主人，他们肯这么不了了之善罢甘休吗？”
汝华迟疑片刻，仔细把这话想了一遍。
林家想要的是什么，这一点她似乎从未想清楚过。
她从前做林白溪，想要的是手刃明月关惨战的内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可这是她想的想法？
谁能保证整个林府上下一条心，都是这么想的呢？
至少二房一家不是，他们想要的是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老太君想要的虽然也是血洗冤屈，保住林家上上下下，可她会愿意放弃林家数代人传承下来的荣耀吗？就算是她愿意，可她也未必能掌控整个林氏一族的意愿。
汝华不敢说能够看透人心，她都未必能够劝服老太君，更别说让林氏族人，全部跟着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一无所有的返乡了。
“你又说要他们告老还乡，又说无人能劝，情况不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她不明白兜兜转转，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楚岚淡淡挑了挑眉，眼中一抹明光闪过：“稍安勿躁，我说了要劝林家告老还乡，是为了告诉你，林家一日在朝，就一日没有安稳。”
“我告诉你没人能劝得了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手中还有权利，自认能有一博之力，这个时候人心自然善变。”
“只有让他们走投无路，自己情愿告老还乡的时候，才能一劳永逸。”
汝华微微眯了眯眼，抿唇一线：“这么说，你想做的不是护住林家手中的权利，而是要逼着林家卸权了？”
她心底一阵沉冷，这个方法她自然不赞同。
林家手中无权自然会心甘情愿的原离是非，可是非却不会因为林家交出了权利放过他们。
到时候一无所有，谁来保证他们告老还乡后的安全？
楚岚目光宽阔而宁静，海纳百川，掌心温度紧紧传递到她的手上：“我能顾得了林家一时，顾不了林家一世，他们不放手就永远没有安宁可言。”
汝华迎上他的目光：“他们若是放手了第二天一样没有安宁在。”
楚岚正经保证：“他们现在放手，我能保他们暂且无忧，等到过些日子朝局安稳了，所有人都会逐渐遗忘掉林家，没人会再去费心找他们的麻烦。”
“可若一拖再拖，纸里终是包不尊的汝华，北央情势瞬息万变，等到有人独揽大权的时候，林家若是再有劫难，神仙也无力回天。”
汝华眸眼半阖，纠结与挣扎都掩在其中，无力的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楚岚眉心紧了一下，剔透眸子微微缥缈：“除非这个手握大权的人是你或者是我，否则别无他法。”
他倒是不介意把北央翻个底朝天，可拿下北央的皇位，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更何况，她不愿意过这种日子……
她不愿，他就也不愿。
汝华拧了拧眉，微微沉吸了一口气，踯躅徘徊：“你让我想一想，你让我再想想。”
她若是擅自替林家做了决定，也不知这到底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楚岚看出她心中的犹豫，也并未相逼，只缓缓分析道：“你若是不愿用这种决然的手段，也不是不可，只是饮鸩止渴，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能保一时不能保一世。”
汝华心底清楚，林家的灾就在一个“权”字上，不交权就永远也躲不掉，她试探问道：“若是我同意了，你准备怎么做？”
楚岚眼中一抹幽光，似笑非笑道：“你心底已经有数了不是吗？我要怎么做你也清楚，第一明月关的十万军权林家不能再留，第二林氏族人不能再入朝为官，第三林家京中产业多半需要清除，第四以上三条若都能达成，不需要任何人劝，林家众人自会告老还乡，作鸟兽散。”
汝华指尖微颤，面上虽然看不出变化，心底却波澜起伏。
这三点看上去简单，可已经相当于把林家在丽京城中连根拔起。
从今往后的几十年之内，再想回京作为，难如登天。
但也正因如此，这才能成为保命的关键。
无权无势，旁人自然懒得搭理。
“若是当中出了差错呢？”她审慎质问。
楚岚剔羽般的眉峰微挑，下颌微摇了一下：“不可能出差错，要错也是林家出差错，我这里错不了。”
汝华瞳孔微紧：“林家不能出错。”
楚岚淡淡勾了一下唇，眼底一抹缱绻笑意：“大不了我向你保证，林家若是出了错，也是我的错。”
“总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若是想救他们这一次，我可以帮你做到，但从此后你这条命已经还给林家了，自己好好收着，再别提欠谁一命的话，你要欠也只能欠我的。”
“反之，若是你想一劳永逸，救人就到底，那就听我的话狠心斩断林家的手脚，壮士断腕才是自保之道。”
无论是救林家，还是带她回丽京城，都只是为了了结她心底的心结罢了，他并不是非要让她成为谁，她就算是一辈子再不回待他如初，他也甘之如饴的承受了。
只是她总要质疑问他，到底爱的是白溪还是汝华？难道就只因为他把她带回了丽京？这着实是让人头疼又束手无策。
这两个人不都是她自己而已，他要怎么才能向她证明这本就荒诞的谬论？
他无疑答不上来，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答案。
可以她并不想想明白。
汝华眉心一抹决然，凝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我同意你用这种办法逼退林家，但在林家彻底安全之前，钱、权、军队，我都要亲自保管在手里，以防万一。”
这是她为林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林家最后的一条退路。
如果中间出现任何意外，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些东西重新还给林家以做自保，但也像他说的……
这件事之后，林白溪这条命她也还给林家了，再也不欠他们什么。
楚岚没有立刻回答她，只不疾不徐的问道：“你拿着跟我拿着有何分别？”
汝华眼底神色微闪，躲避他的目光，只一口咬死道：“有分别。”
“哦？”楚岚微微一笑，追问道：“你怕我中饱私囊还是怕我食言而肥？”
汝华摇头：“我没有。”
楚岚：“你有。”
汝华仍然摇头。
楚岚：“你信不过我是不是？”
汝华：“我没有。”
楚岚眼尾微扫，浅浅一抹笑意：“既然你没有。那就一切照我说的办。”
汝华微微迟疑没有再说话，只安静的握了握纤细五指。
大约两个时辰，窗外的风雪越发喧嚣。
临恪冒雪而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敲开了门。
他痛苦的摸了摸鼻子：“殿下，这冬天的丽京城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冻到手脚发软。”
楚岚瞥了他一眼：“什么情况了？”
临恪立刻转了正经模样：“哦，情况倒是没什么情况，宫中看上去一切顺利，既没有姚国公一党跳出来阻拦，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大臣闹着眼见皇帝，倒是分外的顺利。”
楚岚琥珀色瞳孔微紧，没有情况才是最不正常的情况，只怕背后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不过无论怎么说，丰逸能够顺利的认祖归宗也已经是迈出了一大步了。
“让人盯紧点儿姚国公那边的动静，别让人钻了空子，一有火星就要及时捻灭。”
姚国公要跟朝廷斗法可以，但这几天要下手，绝对不能。
临恪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道：“要把人堵这么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咱们也会损耗不少人马，这么针对姚国公，有些不值啊殿下。”
这些事情应该是丰逸与赵皇后操心的吧？
楚岚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睥睨道：“你照做就是，丰逸在位总比姚国公安全许多。”
临恪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是。”
楚岚叮嘱道：“让下边人出手小心点儿，别被人瞧出来我们已经回到丽京了。”
临恪眯了眯眼：“赵皇后那边也要防着吗？”
楚岚缓缓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一个人知道了，就会有一百个人知道，盛宣帝的死如今已经瞒不住了，而且有了丰逸在，赵皇后也无需再隐瞒，到时候若是让她知道了我们已经在丽京城，免不得会调转枪头，指向我们。”
临恪了然：“属下定然会小心行事。”
丽京城中可靠的人还有不少，虽说如今赵皇后得了不少大臣的忠心，但这些人还是比不过这三年来，太子府在朝中笼络的势力。
如今赵皇后还有用到这些人的地方，自然不会轻易跟殿下翻脸。
但等到了朝中安稳一下了，她背地里会不会下阴手，就又是另一说了。
临恪心底时刻警醒着，转身离开房门，派人把命令下达各处，务必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