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查尸寻凶

北央皇宫。

赵皇后看着身边的丰逸,把人拉到了没人的地上,眼神有些犹豫。

“逸儿,人已经走了数个月,如今尸体已经腐烂的不像样子了,你当真要看?”

皇帝寝宫里已经开始有气味散发出来,防腐的石灰也不能帮助尸体保存这么长时间。

所以除了看守宫门的亲信之外,其余人等都已经被赵皇后调离了岗位,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察觉不妥。

丰逸神色不变,淡淡的点头:“见到尸体,才能够判断出人是怎么死的,否则东窗事发,岂非任人冤枉?”

他走南闯北,四处漂泊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倒是不惧这点儿小事。

赵皇后眼底一抹犹豫,最终无奈的妥协了:“你若是非要进去,母后也不拦你,你愿意逐渐接手这些事总是好的。”

丰逸眉心轻轻拧了一下,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垂眸,跟着赵皇后向寝宫走去。

毕竟这个时候,已经是不是他能不能劝服赵皇后这么简单了,朝堂之争,成王败寇。

他虽然不想插手这些,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而如今最紧迫的一件事,那就是尽快处理好,盛宣帝的尸体,以免被有心人利用,祸水东引到他与赵皇后身上。

赵皇后亲自带着丰逸推开了寝殿的门,目光徘徊了一圈,有些不敢向里看。

丰逸却无所顾忌,径直迈过了门槛。

赵皇后抓住他的手,心有戚戚,眉心紧蹙。

丰逸顿了一下,慢下脚步引着她向前走,直到走到了内殿的雕花门前。

他回眸道:“娘娘在外边等着,我一人进去就好。”

赵皇后有些不放心的拍了拍他的手:“千万小心,要是看不出什么就赶紧出来,别沾染了什么邪祟。”

丰逸缓缓点了点头,对于邪祟这种无稽之谈,淡笑了一下:“我记下来。”

他举步向内殿走去,颀长背影消失在赵皇后的视线之内。

赵皇后向内张望了一眼,却闻到了扑面的腐朽气息,紧皱眉心退了回来,她手中挂着一串朱红色念珠,不断地拨动在指间。

到底人已经死了这么久了,皇宫本又都是阴晦之地,她不得不顾忌一些,对于邪祟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虽然坐在梨木椅子里,惴惴不安,却也不敢进去打扰,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

内殿里,丰逸掀开了面前碍事的重重纱帐,大步流星的走向床榻边。

只见床榻边摆放了一口玄棺,棺盖却未曾盖严实,还露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难闻的味道,就是从这个通风口子散发出来的。

想必里面尸体已经腐化的有些严重了,万幸如今是冬天,若是春夏的季节里,这事情恐怕早就遮掩不住了。

微一用力,彻底打开棺盖。

里面景象确实有些惨不忍睹,丰逸拧眉看了一眼。

棺材里有石灰的痕迹,大约是为了延迟尸体的腐烂速度放进去的。

但如今已经被尸水泡溶了不少,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只匕首,放进去拨了一下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尸体已经腐烂成这种情况,若是真有什么伤,恐怕也就只有仵作能够检验出来。

心底有几分失望,他缓缓收回了匕首,目光却落在匕首沾染的液体上边,移不开眼。

这颜色似乎有些不对。

丰逸微微皱眉,他拿出腰间佩戴的银饰,放进棺材中,小心翼翼的捞回来,放在锦帕中查看。

果然银饰上边发黑。

这绝不可能是因为石灰的原因,看来盛宣帝的死因找到了,致命的是毒药。

他其实也猜得出来是谁下的毒,除了从前的假太子,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但这个结果,倒真说不上好坏,凶手早就已经逍遥法外,这点儿谁也无可奈何。

虽然查出来是下毒,但这些证据也不足以洗清他跟赵皇后的嫌疑,若是有人心怀叵测,非要栽赃陷害,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赵皇后这么久强行封锁宫闱,实在是有口难辩,说不清楚。

他用锦帕擦掉银饰上的毒液,抬手盖住了棺材,转身离开内殿。

推门声音一响起来,赵皇后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心急如焚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群。

丰逸微微垂眸,安慰她道:“不必担心,里边虽然味道难闻了些,但青天白日,还不至于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来。”

赵皇后放下了一半的心,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有查出来什么不妥?”

丰逸眸光流转间,缓缓掠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娘娘跟那个假太子之间,可是还有联络?”

赵皇后语滞,眉峰微挑:“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有关,可他现在人已经不在北央,早就天南地北寻不见影子了。”

丰逸眉心微紧,疑问道:“你也寻不见?”

赵皇后轻叹了一声:“就算是寻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手中的人,大多还是依附于他,难不成我们还能把他绳之以法?”

丰逸眉峰微抬,隽逸眉眼多了几分沉思:“虽然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但至少这件事是他做下的。”

“我方才开棺检查遗体,见尸水颜色有异,以银器试之,果不其然银器发黑,盛宣帝真正的死因,就是这毒药,此事若是不能向天下人交代清楚,最后罪名势必要落到娘娘的头上。”

赵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知道这件事情解释不清楚,可是凶手不只是抓不到,就算是在眼前也不能抓。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了原因,推到假太子身上,自然是是无不可的,只不过真想能够大白天下,但是人却是暂且抓不得的。”

“逸儿,你如今也已经看到了。现在我们的情况确实举步维艰,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要想活下来,就只能殊死一搏。”

她上前攥住他的手,“你一定要认祖归宗,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越往后只会越难办。”

如今她都已经想不出办法,该怎么才能证明丰逸的深粉,让他成功的认祖归宗?

毕竟姚国公定然会千方百计的阻挠,这件事情若是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实在是难以让天下人信服。

更何况,如今盛宣帝也已经死了,到时候若是要认祖归宗,朝臣们定然又要再次提议,让皇帝亲自出面主持大局。

丰逸看出了她眼底为难之色,也想到了这件事并不好办,其中不只是牵扯到皇家血脉,还牵扯到前朝的利益瓜分。

他缓缓侧首,目光幽然落在半空中:“我可以答应认祖归宗,但有一个要求。”

赵皇后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他松口,喜不自胜的点头,别说是一个要求,十个八个她也会满足。

“逸儿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你我是至亲骨肉,母后一定尽力满足你。”

丰逸眸中一抹清寒,直直看向赵皇后:“我可以认祖归宗,但皇位我不愿碰,现在形势所迫,我可以站出来收拢朝堂,抗衡姚国公,但等到尘埃落定之日,还请皇后娘娘从皇族旁系中,另择一人为帝。”

赵皇后神情犹豫,眸光晦明变换。

丰逸抬手行了一礼:“丰逸只有这一个要求,还望娘娘能够满足。”

赵皇后许久之后,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母后答应不再逼你就是,这二十年来是母后欠你的,一直在你身边,却没能跟你相认……”

“若不是因为当年的阴差阳错,你也不会跟着清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想想真是追悔莫及,若是早知道,她会待你如此狠心,母后怎么也不会将错就错的。”

她心底一痛,看着面前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儿子,总是免不了懊悔感慨,这些日子里,她每天也在想。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想想从宫人们口中听到的,清惠待他没有半点慈母之心,自从躲进了径山寺,这么多年了,没有见过他一面。

他每月径山寺登高眺远之时,心底又该是何等的心灰意冷,苍凉无奈。

如今上天既然给了她母子相认的机会,她也不想看他为难,就算是弥补这么多年来,心底的亏欠吧。

他提出的要求,就算是再怎么不像话,她也答应就是了。

丰逸这么多天,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虽然难免还是要被牵扯进杀戮中来,但好在只是一时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他由衷的低头,再次行了一礼。

赵皇后抬手扶他一下,眼底有些酸涩,看着他嗫嚅半晌:“逸儿,从今往后,别再喊什么皇后娘娘了,本宫就是你的母后。”

“都说血浓于水,母子连心,母后一开始做了错事,从今往后会尽力的弥补给你,可你也试着原谅母后好不好?”

丰逸受不住她这么软声哀求,他也算是从小长在她膝下,只不过是以另一种身份,不能靠的太近。

只能艳羡的看着她对从前的荣辞嘘寒问暖,添衣叠被……

当时只是暗中怨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对他有这一半的好,黯然神伤的眺望径山寺的方向。

如今恍然一场大梦,醒来才发现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东西竟然就在眼前。

也不知还庆幸还是该怨怼?

只能说造化弄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母后,我不曾怪过你。”

他良久才将这简短的几个字,艰难的说出口来。

他确实不曾怨怪,毕竟比起清惠长公主这个母亲来说,赵皇后对他已经算是情深义重了。

就连从前,他喜欢追着她喊“姑姑”的时候,她对他虽不如荣辞亲厚,却也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

赵皇后闻言眼底泛出了盈盈的泪光,她喜极而泣,抬手沾了一下眼角,连连道:“好,你不怪母后就好。”

“既然如今已经是把一切都定下了,那我们就赶紧把剩下的事情给解决了,等明日我就着急朝中大臣,我们当真天下人的面,滴血认亲,定然要堂堂正正的让你回归皇族,记进玉碟。”

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今天一天的时间足够准备好一切了,等到明天认亲之后,他就是北央真真正正的太子殿下,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的喊她一句“母后”。

这桩心愿达成,哪怕他不想当皇帝,只是暂时的留在她得神超,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丰逸只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直起身来,跟在她身后缓缓走出寝宫。

“明日只是全凭母后的吩咐,既然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臣就先告辞了。”他说出这些话,仍然觉得有些生涩,虽然已经过了两个月,但突然之间改还了称呼,还是让他有些别扭。

赵皇后如今听到他喊一次“母后”,就打心底里的高兴一次,只慈爱的看向他点了点头。

“你回去了好好准备着,也别再往径山寺里跑了,本宫听人说,上次给你送狐裘的时候,府里就根本没有人在,他们还是从径山寺里找到你的,这次事关重大,明日可别再叫本宫派出去的人,扑了个空了。”

她殷殷的叮嘱他,不舍得把人送出了一段距离,这才放他离开。

丰逸对于她说的话,都一一的应了,转身走向宫门外。

他有些疲惫的回眸看了一眼这皇宫,真是大的让人发慌,走一圈就累的不行,放眼看去都是窒闷的亭台宫阙,四方天地,要是以后天天住在这里面,还不把人给闷死?

转身跟皇宫的方向背道而驰,他走在热闹的街巷里,听到身边熟悉的吆喝叫卖声,才觉得沾了人气,自在随心。

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他走进熟悉的酒坊里,要了两壶酒拎在手中,又在隔壁要了几样点心,包好了往丰府的方向走过去。

明天滴血认亲之后,只怕安逸的日子就要无影无踪了,也不知道姚国公到底还有什么准备,竟然忍了这么久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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