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把一切告诉他

除却巫山不是云?

汝华缓了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偏头仔仔细细的瞧着他,眼睛里忽然有了星光。

栾子襄任她看着,微微勾唇看她,“怎么?”

她靠在他肩上,微微一笑,“原来我不是无缘无故的喜欢你,你这么说,我对你大约也是见色起意。”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儿,非是皮相,而是骨相。

清隽料峭里透着几分妖冶,就像是大雪皑皑里恰到好处的一抹红,比之赏心悦目,更多的是惊艳震撼。

楚岚生的也好看,可他是美得风流入骨,凭的是昳丽精致的容貌,虽说是芳华绝代,能统一了天下人的审美。

可论起来,栾子襄更让她神魂颠倒,凛冽霜花中多了一份妖娆,就是这一星的艳,把她的心给勾得死死的。

“我没告诉过你子襄,当年你我初遇,白雪皑皑里,你头一次同我交谈,我其实是另有想法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从前,有些回味的看着他。

栾子襄微微颔首,笑意氤氲,“见色起意的想法吗?”

“长得好看,总是多一份优待,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人,你要不是长得甚合我心,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理你?”汝华心思一动,就忍不住余光往他身上瞟。

栾子襄直接侧过脸来,让她看个够,“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孤零零的在雪里没人搭理,跟这世道都不擦边,想着做回好事,发了个善心。”

“哪里想到,你竟然是另有企图,还以貌取人。”

他倒是真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心中竟然是这样的想法,才几岁大的小姑娘,竟然就有这么多心思了?是他见识浅薄了,还是她自小就早慧。

汝华轻轻抬了抬下颌,“我好歹也是宫里的公主,虽然被人非议,但毕竟得盛宠,若是真的有心结交,怎么可能找不到说话的人,无非是不爱搭理罢了。”

她那时候还只当自己是白溪,看到一个个迂腐不化的古人,自然没什么兴致,也不想费心说话。

“就是没想到这毛病,还给了别人大做文章的机会,说我是个疯子,怪癖孤高,我虽然听着可笑,但也没想过反驳,反正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当个个疯子没人敢招惹也挺好的。”

她真没觉得委屈,也不会寂寞,只是偶尔有点儿茫然无依,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直到遇见他,他亲手把她带进了这个世界,花红柳绿都看了个遍,起初她就是觉得他好看,当成白月光一样惊艳到了,但也是可有可无的,她想过得,若是他就见她这一面,再也没有机会碰见,她也不会牵肠挂肚。

可他竟然也看上她了?宫里宫外,总是会陪在她的身边,就这么天天见,尔后就不可控制了。

他把她带到红尘里,融入这个世界,她当然就想跟着他,死死的粘着不放,要他负责到底。

“原来是我打扰公主殿下的清净了?”栾子襄听得有些惘然失笑,还有些不明就里。

他抚摸她的腰线,“你倒是说说,才半大点儿年纪,为什么非要封闭自己,除了你的父亲,谁也不理呢?”

汝华扯了扯他玉冠上垂下的红缨,绕在指尖慢慢的缠,心事也缓缓的放平,“子襄,我要是告诉你,说我不是汝华,你可会相信?”

栾子襄缓缓勾唇,揣摩她的肌肤,“那不能够,你不是汝华还能是谁呢?我可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的,别忘了我们不只是少年夫妻,也是青梅竹马。”

眼神微幽,他有些旖旎的浅笑:“我一步步,眼见着我的小姑娘,掐了柳腰,描了黛眉,挽起青丝,披上红妆,从捧在手心的青杏,成了印在胸口的桃花,夜夜躺在我的枕边,汝华,你哪里有机会离开我的视线,换成另外一个人呢?”

汝华不可否认,他就是看着她长大的,一步也没缺席,她微微仰头,“不是这个时候,比这还要早子襄。”

“早到什么时候呢?我还没遇见你的时候吗?要真是这样,我也不关心的,反正我从头到尾至死不渝的人,就是你罢了,就算你不叫汝华,叫芳华、春华……我也认了。”栾子襄这倒是不怎么在意了,反正他一直爱的是她,没有过别人,这就够了。

“你愿意听我说一说,相信我说的话吗?”她想告诉他,把完完整整的自己讲给他听,包括汝华,但更多的是白溪。

栾子襄更紧的揽住她,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惊惶与抵触之心,抿唇浅绯,“你说我听着,看到底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么早慧早智,小小年纪就懂得贪图色相了。”

汝华缓缓勾了勾唇,“好,那你可不许被吓到,实际上我确实不是汝华,从一开始就不是。”

栾子襄问:“哪个一开始?”

汝华:“出生。”

栾子襄没忍住笑了一下,“那你这应该不是别的,而是上辈子投胎,忘了过奈何桥,喝碗孟婆汤了。”

汝华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更对,“你竟然比我还知道?我确实是这么来的,连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还有名字,全都带到了这辈子来了。”

栾子襄料峭眉眼微挑,春风初霁,“上辈子叫什么?”

汝华抬眼:“白溪。”

白溪……

栾子襄心底默念一边,神色微僵了一下,“该不是北央林家,那个林白溪?”

汝华握住了他的手,“不是,我上辈子姓白名溪,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是在另一个跟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上辈子吃穿住行的一用东西,比现在用的工具,进步了几千年的时间。”

几千年,沧海桑田,白云苍狗,确实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栾子襄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初来这个世界,吓到你了吗?”

汝华叹息了一下:“怎么能不吓到,但上辈子在书里见识的多了,知道这种突然就会跑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事,也没有太被吓到,主要是……我一个已经活到二十岁的认,突然就……”

她艰难的斟酌,“就被从别人的肚子里生了出来,变成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孩子,这种情况实在太糟糕了,我吓到了,连刚出生的孩子要哭都忘了……”

说大公主不吉利的传言,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就因为汝华生下来没大哭,跟别的孩子不同。

栾子襄不觉得惊讶,只觉得有些奇异,这种情况确实让人难以招架,若是他带着如今的记忆从头活一次,也要有些不知所措。

“怪不得从那个时候起,宫中就传出了流言蜚语,我还以为是你天赋异禀,没想到竟然是再世为人。”他有些怜惜的看着她,这种情况还不如安安稳稳的投胎,非要带着上辈子的记忆。

害得她行为举止异于旁人,这才被人诟病,流言蜚语从出生就开始,侮辱了她的名声。

汝华脸颊压在他宽厚掌心,“我从前的世界,与现在的大不相同,人与人的观念也相差甚远,虽然来了这个地方,也活了许多年,可总是不愿意跟他们说话,他们听不懂我说的,也没耐心听我说,我索性就谁也不理了,免得对牛弹琴。”

栾子襄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遇见的她,那么孤单寂寞,跟这个世道没半点儿关系了。

那是因为她那个时候,还没把自己当做汝华,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固执的当成上辈子的白溪活。

“我要是不带你走出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那么孤孤单单的活着,直到老死了?”他有些庆幸自己足够清醒,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坚定不移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开始接近她。

不然她就那么没有人气的从活着直到死去,被整个世界遗弃,他想想不能忍受,她可以坦然自若的接受,他却心疼的要命,替她心酸。

汝华搂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与安全感,眼底一抹柔软与脆弱,“所以子襄,你要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没有你就不会有汝华,是你给了我所有,假如你没有开口对我说第一句话,一切都没有了之后。”

栾子襄毫不客气的容纳了她的所有,将她当做孩子一般抱进怀里,一点点耐心的哄着。

清冷眉眼半点儿杀伐之气都没有了,他在她面前,永远是温暖而坚实的,可以替她遮挡风雨,也能融化她的冰冷。

镌刻如画的面容,柔情万千,“汝华,原来是我让你活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你的救赎。”

汝华娇娆躺在他怀里,若不是爱的视为生命,他当初一碗毒药,喂给她的时候,她早就该断了心思,无论有没有再活的机会,都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她做不到,汝华就是为了而活的。

这一点楚岚没有说错,她能够原谅子襄,不能原谅别人,就是因为心中分量不同。

他是无与伦比,最最特殊的。

“所以说,我们初遇的时候,我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当然跟你少年人的一片赤诚之心不同,我就是瞧你长得好看子襄,不然我也不会理你的。”她微微一笑,潋滟如水的眸子,就像朵轻飘飘的花,坠在了他的心上。

心底泛起涟漪,栾子襄恬淡勾唇,纵容道:“喜欢就给你看一辈子,也算是我给你的一份儿聘礼。”

汝华缓缓偏头,埋在他的怀里,“子襄,我还要跟你说一说林白溪。”

栾子襄闻言笑意微散,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丽京城,想到了楚岚。

“我死在宫中以后,就没有半点意识了,像是昏迷不醒,屏蔽了感官一样,直到后来再次绝处逢生,重新睁开了眼。”她微微沉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面对这段记忆。

“我当时不知道是师父救了我一命,给了我一个借尸还魂的机会,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汝华,我醒来后就是在明月关,只记得自己是白溪,还以为自己直接活在了林白溪身上……”

“之后你也知道的,我占了林白溪的身子,又只以为自己是白溪,自然是要为林家争一口气的,怎么说也要拿下明月关,为北央扳回一局。”

“后来跟丰逸联手赢了一仗,北央盛宣帝要我回京受封,我千辛万苦回到了丽京,为了换林白溪一条命,也为了保全林家,周旋在太子、四皇子、还有皇帝之间,我不记得汝华,楚岚也戴着太子荣辞的面具,中间几经跌宕起伏……”

“我说我心中有楚岚,这话不是假的,我当时是白溪不是汝华,我对他的心点点滴滴都是真情实意,并非愚弄感情……但那时我忘了自己是汝华……”

“后来遇见了你,遇见了明齐,汝华就回来了,楚岚的身份,是杀我的凶手,他无缘无故对我那般歹毒,我自然跟他势不两存,这份喜欢也就压的灰飞烟灭了,只剩下了恨。”

“可如今,我真的难以控制,汝华不是假的,白溪也不是假的,楚岚跟我之间的恩怨,也都算了个清楚,说到底,我也恨不着他,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可不恨了……他又日日在我面前殷勤出现,我抑制不住的一点点松了心防……”

“子襄,我不是要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你。”

汝华清楚同样是爱,但也有轻重之分,“若是有朝一日,你与楚岚势不两立,我可以与你同生共死,但若输得人是他,我虽然心有难过,会忍不住掉泪,可我仍然不会陪他同死,只要你活着……我就陪着你!”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他的了,这句话,就是她现在能够给他的所有。

只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的心意,不要再为了楚岚,对她多疑敏感。

她虽然愿意承受他给的惩罚,可却没办法看着他为此殚精竭虑,熬坏了身体。

栾子襄听她说后半段,已然阖眸,只抵在她的锁骨上,挨着她紧紧依偎。

若说不存芥蒂,是不可能的。

她爱上的别人,哪怕比不上他,可她的心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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