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没
密室之中，一排常明的LED灯埋在天花板上，为这宽敞无窗的房间补充着充足的光线。
谢庄冲着王实点了点头，说道：“王实，最好叫这里的人先撤出去，我在探索新的修炼之法，有可能导致误伤或者污染。”
“是，老板，不过，关于陈意大小姐的消息该怎么通知您？”王实思虑很充分，问道。
“将情报放在庄园门口的邮箱就行了！”
“好，那我现在就让人撤离！”
“嗯，去吧！”谢庄点了点头，关上了厚重的地下室的大门。
王实找的这间安全屋，实际上是【毕方】储存军事和生产物资，用于防备接下来的天基战争或者使徒战争，所以抗震和抗爆的能力一流，结构极为稳定，容量空间也非常大，足以让五十个人在这里待三年。
当然，现在那些物资都搬空了，只给谢庄留了个一个空壳。
大门吱呀的关上，也将外界的喧嚣赶了出去。
在寂静无声的密室之中，谢庄突有感悟，忍不住又一次默默背诵起了《道德经》全文：
“道可道，名可名……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咳咳……”
痛苦地咳嗽，打断了这悠长曼妙，节奏韵律似乎贴近自然的咏唱。
谢庄猛地恍神，意识到【毕方】的人确实相当麻溜地撤走了，周边五公里再无一人。
他这才褪去了那身将一切遮掩在下方的黄袍。
那是何其扭曲的身躯，勉强看着像有人形，但却被紫色的结晶和穿插的三角形板块分割，错落的苍白骨骼突出体表，将暗红的皮肤撑得像是人皮鼓，空洞的眼眸没有瞳孔，鼻头的软骨也变成了歪斜的晶体，两根长角指向天空，带着无尽锋锐的气势。
看着就不像人，这份丑陋的尊荣，别说什么帅气突破天际的谪仙人了，甚至连人类都算不上，也难怪谢庄需要用黄袍遮蔽身体。
但实际的情况远比相貌什么的还要糟糕，在这可怕的躯体暴露于空气中的瞬间，整个密室的光线就开始了剧烈的扭曲，那些纯白色的光子被偏离成了暗淡的紫红色。
以谢庄为中心，无论是地面，空气，还是墙壁，都像是生长了霉菌一样长出了紫红色的结晶，那结晶光滑如镜，从四面八方反射着谢庄的身影，瞬间生成了上千道丑陋崎岖的脸。
紧接着，仿佛活过来一般，紫色的结晶颤动着，互相连接着，散发着绚烂又神秘的光，它们动作缓慢，却又像是灵敏的猎食者，贪婪地啃食着空间。
不得已，谢庄只能再次披上了那黄色的长袍，将那强烈的污染锁在了这封禁神秘的长袍之下。
“唉。”深深地叹了口气，谢庄心中的悲伤和复杂无法为外人道也，为了平复心情，他只好先用青玄帝国的文物炼制了一个指南针一样的寻人灵器，靠着对空间，光和灵性的新理解，谢庄为灵器编写了微弱的自识别体系，让它能够辨别光影像，声音和灵性，并能释放类神识的超凡波。
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圆盘和活动的链条，谢庄不小心看到了光滑的镜面，而这让他又有些恍惚！
就在三个月前的那天，黄衣之王将那完整的超四维神秘——神之弦，以一种超级揠苗助长的方式塞进了谢庄的体内，那属于神话生物毫不克制的强烈污染，几乎轻而易举地就让谢庄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这之后，黄衣之王利用了某种属于旧神的神秘阵法，锁定了整个汐地的愿力，并将谢庄送到了北荒星系边陲的第八大行星，幻神星之上，让谢庄在哪里静静地消化着这份厚礼。
可是，就算镜神已经死去多年，就算那神之弦残破不堪，但祂所残留的神秘却依旧强得难以理解，在这直接窜到炁种之中的污染攻击下，谢庄的神识和先天一炁节节败退，只是凭着本能固守着一小点灵光，靠着那亿万人的愿力维持着炁的稳固。
谢庄虽然没能听到黄衣之王的诗歌，却也直觉地明白了那些愿力的作用，它们是锚，以强烈的观察者效应，遵从着那天所见到的人设，塌缩着谢庄作为人类的存在，让他不至于被高维污染和信息量子效应转变成无意识的怪物。
如果有人能来到那星界与雾界的夹缝，便能观察到无数纯白的光线，从迷雾之中延伸而出，穿过了外围被紫红色包裹着的炁，支撑着内部一小撮金色的炁，并维持着整个光团的稳固。
但就算有愿力的支持，当谢庄清醒过来的时候，也变得跟怪物没什么两样，他的身形再也无法凝结出人类的美，姿态再也无法变得优雅出尘，只有无穷尽的污染，扭曲着他的现界躯体，并且扭曲着外界的一切。
实际上，那几乎和地球一样大的贫瘠星球，幻神星，已经几乎被紫红色的镜神污染笼罩，并且强烈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每到夜晚，更是能影响到北荒星，甚至想要变成第二轮紫月。
谢庄没有办法阻止那层层传递，疯狂模因的污染，在被神之弦削弱之后，他神识和炁也变得无比虚弱，但又绝不能这么放着幻神星不管，最后，他硬生生地算了一个星期，这才找到了正确的结构施力点，引爆了幻神星的星核，炸掉了这个被不幸波及的行星。
幸运的是，黄衣之王还算有点良心，给谢庄留下了哲人王冠，还有一截黄衣，经过谢庄的实验，这似乎是从黄衣之王身上撕下来的黄袍非常强大，有近乎无敌的隔绝污染隐匿身形的能力。
谢庄几乎能够猜到黄衣之王的思路，祂要的就是谢庄身披黄袍回到人类社会，再借助哲人王冠掌控愿力的能力获取更多的观察之力，最终通过凝聚愿力战胜污染掌控神之弦。
这听起来很美，但谢庄对着赤裸裸的阳谋还是心有疑虑！
毕竟，这种看起来有点像是香火成圣的道路，与传统修身修心修己的修真之路完全不一样，走的是不怎么踏实的借助外力的路子！
更重要的是，谢庄既不知道这条路子有什么风险和副作用，也不知道黄衣之王到底有什么谋划！比起亦正亦邪的黄衣，他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情报能让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还是看看能不能靠自己的悟性和修炼抵御这污染，也不是说非得逆着那家伙的阳谋，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中这样想着，谢庄盘腿坐了下来，静气凝神，默想着生炁篇的功法，尽力研究着，解析着那近乎无穷的污染。
但就算他反复诵读通篇《道藏》，他的炁和神识依旧无法扩张现在的地盘，将曾经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
在星界之中，属于谢庄的炁是紫色与金色交缠的，大部分是紫色，只有一小部分是金色，剧烈的信息冲突在紫金的边缘爆发着，无时无刻不让谢庄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
他尝试过用裂解妖纹的方式，试图找到神之弦的核心，超频它，让它分解，让其中的神秘变成一盘散沙，但就算是这布满了蛛网般密纹的破碎圆镜，依旧坚固得超乎谢庄的想象，它既没有超频的地方，也无法被神识和炁的冲击敲碎或被信息污染。
“它就像是金丹一样，在星界具备难以想象的高维度神秘和活力，同时兼具强大的污染屏障和无与伦比的一致性，怪不得黄衣之王会说它能指引我通往星界的道路，如果我的先天一炁能学习这神之弦，甚至变成类似的结构，我估计也能成为在星界自由活动的高维生物！”
谢庄心中先是有些火热，接着便被悲伤填满，他也算是究竟考验，与无数诡异斗智斗勇，自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但就算如此，他也觉得现在所面对的一切是一道近乎无解的难题。
“要想解析神之弦，要想成就金丹，升到四维，又不能借助香火愿力，需要我自己破解其中的奥妙，这已经极为困难，因为我现在甚至无法自如应对那步步紧逼的污染。更麻烦的是，还有支柱断裂，新神陨落的问题！”
黄衣之王没有骗人！
谢庄不知道祂到底动了什么东西，但他位于星界的炁能“看”到，那漂浮在雾界上空，吸纳着宇宙中无数光带的八座灰白的雕像，像是沉入海底的大船一样，以极为明显的幅度，向着迷雾的深处缓缓沉降了下去。
这一幕就像是自由女神像沉没在了海洋中，像是乐山大佛被江河淹没，那无比庞大，有无比恢弘的伟大景象，足以成为任何一个文明的末日史诗，但现在的旁观者只有谢庄一人，也只有谢庄一人，承受着那渐渐压向了心底的压力。
这无声却又极为骇人的坠落激起了无数激荡的灰色未知雾气，它们像是风中的泡沫一样膨胀消散，同时让那些笔直的光带扭曲荡起，像是台风中拉扯大桥的钢筋一样，扭曲着，甩动着，一根接一根崩碎着，爆散成无穷的星光。
谢庄觉得那些石塑一样的新神看起来更加像是生命了，它们以难以言喻的古怪材质反射着雾界的星光，又以那骇人的本能，向着整个星界与雾界释放着它们的污染。
这些污染当然算不得什么，但重要的是这些新神的苏醒，这象征了什么？又会有什么影响？黄衣之王在谋划着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些新神拉到雾界？他们当初又是为什么被拉到了星界，为什么被固定在哪里？
太多的疑问，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毫无疑问的是，未来会非常乱，如果再考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外星人……
“时不我待啊！”谢庄睁开了眼睛，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他那金色的炁微微涨大，那是因为他身处太阳的分身还在炼化着太阳，但那镜神污染的紫色疆域却该是多大就是多大。
谢庄分析思考了一晚上，依旧没能从那一堆乱码中解析出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这种直接从神之弦释放的污染似乎还经过了加密和意志对抗，因此具备更强大的同化能力，我或许得出门找找灵感，这样闷头造车，估计很难对抗这个东西！但现在出门，还得披着这身黄袍，搞得我像是黄衣的传教士一样，真让人难受！”
谢庄虽然也有神隐妖纹解析出的隐匿能力，但那个神秘的维度根本不足以压制镜神的污染，所以，如果不想搞出诡异事件，还得披着这丑陋老旧的袍子。
“算了，饭得一口一口吃，不能着急。”谢庄放开了神识，打算先去找王实和珠华乐，从他们那里获取一些关于遗迹的情报，但就在这时，他的神识扫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在这偏僻的几乎渺无人烟，紧靠着山林的夜城郊区，一辆大巴车，正通过高速路，向着北方驶去，而车上的人员组成非常有趣，包括司机在内的八个人都是使徒，而且其中还有两位深渊使。
但据谢庄所知道的情报，汐地北边与月相第五共和国接壤，作为同盟国，根本不是战区，有什么必要投放这么多的高级使徒呢？只有一个可能，那里发生了乱子，而且是极为严重的乱子。
从情况预估，应该是国级的诡异，而且估计是相当罕见的诡异。
正好，谢庄非常需要各种妖纹，他想要在妖纹中找到更多关于镜神的信息，最好是稍微低维度一点的污染和权能，只要谢庄能彻底地了解镜神的能力，，那以此为基础，应该能打开解析神之弦的大门。
“去看一眼好了，说不定能有所收获！”这么想着，谢庄用新配的手机给王实发了一条短信，留下了寻人灵器，接着便一个闪身，通过镜像空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辆大巴车之上。
按照对那些新神的坠落的时间估算，他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