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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纸鸢

梵香偃息下去,又被人重新挑燃,直至室内盈满淡香,复又看了眼床榻上难得睡安稳的盛长琼,青柳这才轻手轻脚的地退下。

“青柳姐姐——”

青柳刚踏出白雪殿,还未合上殿门,远远的便有人来高呼她的名字。

青柳眼疾手快地关了门,不让这嘈杂的声音传进内殿,惊扰里头的人。而她身后候着的婢子们,也不用青柳出声言语,皆径直围了上前去拦住来人。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青柳红雪,你们不认得我了,我是阿雨啊……”

那嗓门颇大的宫婢嚷嚷着出声,一副与众人相识的姿态,恨不得让满宫的人都知道,她们与她是旧识一般。

青柳看清了她的面容,登时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她快步过去,“你来这儿做什么?”

看着她一副不欢迎的架势,那自称是阿雨的宫婢,委实有些不高兴了似的,她不悦地出声:“青柳,我是看在你比我大上一两个月的份上,才尊重你,唤你一声姐姐。怎么,你现在倒还甩脸子给我看了?”

眼瞧着她这般不要脸皮的的模样,青柳气极反笑道:“可得了吧你!偷窃的罪名是嫌主子罚你罚太轻了些?竟还跑到白雪殿来撒野了!当真是不害臊!”

青柳用言语嘲讽着,眼里面上皆是一致的讥笑,不知想到了什么,青柳的笑意浓重起来。

“难道……你今日前来是想叫这满宫上下的宫人,都知晓你当年所作所为不成?”

当年,她、红雪还有阿雨确实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掌管白雪殿内外事务,兢兢业业地各司其职。

可在主子出阁不久前,妆匣里的羊脂白玉的手镯却莫名地不见了踪影,这是当时的王爷送与主子的定情信物,价值高昂且先不提,这其中的情谊自然都要让主子无比珍惜。

显然地,这是人为所窃,至于后来这查出的窃贼……青柳看着阿雨就是冷笑一声,那时若不是主子看在她相伴多年的份上,早就将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给杖毙了,哪里还轮得到她现在跑出来丢人现眼!

青柳方才那番话,便是在警告阿雨,现在四下的婢子们大多出自永淮王府,对她盗窃一事并不知情。

若阿雨再这般不识趣,她不介意将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更不介意“许阿雨当年被长公主丢落在宫中,隐情实为她偷窃主子物件才被驱逐”成为宫中人的饭后谈资!

听出青柳话中警告意味的阿雨,顿时有些愤恼,但她对青柳的手段仍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再招惹她,生怕她真的将这事爆出来。

她阿雨如今在宫中早已过得不赖,若此事一出,这让那些对她艳羡的小宫女们,可怎么看待她?

“青柳姐姐,你这样气恼做什么?我不过是见长公主回来了,想过来请请安罢了。”

阿雨眼珠子一转,借口随手便拈来,她语气中不带什么怨愤,只有丝丝的不满,一副她现下真是想来看看盛长琼,却又被青柳拦下,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了她一顿的模样。

青柳是不信她的鬼话的,直言道:“主子在歇息,你今日来到底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了。”

“你?”阿雨看了她一眼,露了个不明意味的笑来,“青柳姐姐怕是不够格。”

青柳正要发怒,她又慢悠悠地接下后半句话来,“就是不知……杀害长公主腹中胎儿的凶手的下落,能不能引得长公主起身相见?”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静默。

青柳也呆怔了片刻,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或不是,抓回来严刑拷打一番,不就能知道了。”阿雨夺过她的话头,语气不悦地催促道,“快着些罢,否则等我失了耐心,可能便不想说了……”

青柳复又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犹豫,转身回了内殿。

小世子就是主子的命根,如今他去了,主子的心也死了大半,若非要替小世子报仇的念头还撑着,指不准主子真要心如死灰了……

如今,如今哪怕有一丝抓住凶手的机会,她也要助主子!

………………

淑芳殿。

每日,天边的纸鸢飞得勤,也不知是放得少,还是宫人们都不曾往天上瞧,这些时日的纸鸢一只都不曾落下,皆进了淑芳殿的院子里。

纸鸢做得栩栩如生,已经快一月了也不曾重样过,或是振翅雄鹰或是双翅花蝴蝶,有时还会有各类不带翅翼的动物生灵。

盛长宁爱不释手,命了莫女官腾了间屋子出来,专门放置这些风筝纸鸢。

而纸鸢里头每日夹带的纸条,自然也被盛长宁偷偷抽走,放在了别处——这些不能被其他人瞧见,即便是莫女官也不行。

沈约还是如她从前记忆中的那般不着调,纸条上头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坊间笑话,还有街巷的八卦流言,都被他亲笔誊抄了出来,也不知这些他都是去哪收集的。

盛长宁有时看见好笑的,也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不过大多都是晚间就寝时,她屏退众人后才会拿出来看。

这般也不至于让人瞧见沈约给她私下授受的纸条,更不至于她失了姿态的画面给人瞧见。

今日的纸上,墨迹只有草草两行,像是写得急促。盛长宁看着上面那句“远离白雪殿,小心箫酩之。”她不由有些蹙起了眉。

前半句她尚能理解,就是不牵扯进盛长琼落胎一事,但后面这位箫酩之是谁?

盛长宁将纸上的墨迹细细看了一遍,同之前的字没多大区别,是沈约的字迹无误。她又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还是没能记起这“箫酩之”到底是谁。

她记忆向来很好,若她想不起来,便只有可能——她并不认识这人。

可沈约……为什么又让她小心这人呢?

盛长宁蹙蹙眉,起身将手中的纸条放上烛火边,看着纸被火光吞噬成一撮灰烬,再看不清字迹,她这才稍缓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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