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5章】我痛故我爱
迷迷糊糊走进公司,忘了打卡就往自己的办公室冲。
“可嘉,回来,你没打卡!”前台秘书方月在我身后追上来叫住我。
“哦,可不是么,忘了!”我一边转身回去一边低头去皮包里翻我的卡。
“你迟到了!”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无需转头,我知道说话的人是黄皮条。他的声音本来就特别,有浓重的上海口音,别说我们这里只有他一个上海人,一开口就知道是谁在说话了。就算是在上海,就算好几个上海男人同时在我背后讲话,我也能分辨出哪个声音是他的声音。黄皮条的上海口音虽然浓重,但是语气却不如别的上海男人那么和软柔顺,他的特别之处在于吴侬软语式的上海口音中融入了北方话的豪放式语调,因此听起来既不同于其他上海男人说话的腔调又不同于北方话,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很容易辨认。
我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包里把卡拿出来,去门口刷了卡,然后才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后我发现黄皮条已经赌住了我的去路,身材并不高大也不魁梧甚至还有些书生气的他此刻看上去竟像座冰山似的矗立在我面前。当然这种感觉完全是由他脸上的表情导致的,一脸的萧飒之气,肃穆,凝重,且冰一样的冷酷。
“来上班不是来逛商场,想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个个都这么懒散的话公司离关门就不远了!”黄皮条恶狠狠地说,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道歉,然后做保证,却并没有试图给迟到找个借口或者理由。
“你就不想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不想解释,不管什么原因结果都是迟到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如果你觉得我这样保证还不行的话,我愿意接受公司给我的任何处罚!”我用生硬的语气回答道,回答完之后我便等着他大发雷霆。
然而黄皮条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在我前面走了。
我看见一直站在一边的方月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本来一直崇尚简单自然的生活方式,虽然头脑也算灵光,但是并不喜欢过度思考。比如哲学这东东我就从来不碰,自打学生时代一些关于哲学的必修课让我对哲学有了基本的认知之后,我对它的态度就始终是敬而远之。不论是我自己的人生,还是我生存的世界,我都不想让它们在我的思想中和哲学产生瓜葛。这并不是因为我轻视哲学,反而是因为我太看重它,认为那绝对是一门深不见底的学问。深到什么程度?深到你一旦陷进去便永远不得超生了!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哲学,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总之我对哲学始终敬而远之并不是一种轻视,而是实实在在是出于敬畏。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早上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睡到了卧室里,而本该感觉到的痛苦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直到我在公司门口逃过了黄皮条的刁难后坐进了自己的格子间里时,我仍然没有找回本来属于我的痛苦。我呆呆地坐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麻木感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经典的哲学命题:我思故我在。而后,我又在这个经典哲学命题的基础上发挥出了一个适合我当前境遇的新命题:我痛故我爱。再然后,我便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两个哲学命题的纠缠了,我被这两个哲学命题搞得精神恍惚。在和简辉离婚以前,我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我存在么?什么能够证明我存在呢?我在爱么?什么又能证明我在爱呢?
可是怎么办呢?我不能一直陷于对哲学命题的思考中,不能一直想自己还存在么?还爱么?我还有很现实的任务——都市桃源的策划案等着我去完成呢。我想我如果不能从那个哲学的黑洞里抽身,那我就得学会并适应在那个黑洞里去做都市桃源的案子。我必须在对人生对世界都感到一片茫然的时候还能坚持做好一些具体的事情,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想试试看。于是我努力振作起精神,我打开电脑,然后按照每天早上的惯例去查看邮件,结果我发现,我的困扰绝不只是哲学带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