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庄枣儿的忧伤
庄有成病愈出院的消息，像布谷鸟的叫声一样，瞬间便传遍整个山村。
孙二奶奶踮着脚爬到坡上，送来一篮子鸡蛋。黄河吓得脸都白了，“老嫂子，坡这么陡，滑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枣儿上前扶住她：“二奶奶，你攒下鸡蛋不容易，我爸哪能吃您的东西。”
“咋啦，我的鸡蛋有毒。”二奶奶坐进沙发里，咧着掉光牙齿的嘴笑。
庄有成：“二婶，大兄弟麦口也没回来么？麦子咋收的？”
“别提那个王八羔子，掉钱眼里啦，只怕他老娘死了也不回来呢。要不是红旗带人帮我收麦，今年我们娘仨就吃不上新麦子啦。”
“瞧您的，大兄弟在外头闯事业，挣了大钱把您接城里去享福，到时吃啥买不到。”黄红。
黄河：“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吃几口东西，挣大钱，挣大钱，挣了钱丢了家，要钱当画看。”
枣儿第一次表示赞同姥爷的话，“姥爷得对，钱也得挣，家也得顾，主席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咱朵山守着金山银山呢，想挣钱路子多得是。”
“朵山是金山银山？我咋看不到。”黄红。
“你目光浅呗。”黄河与枣儿统一了战线。
庄有成心里，我目光也浅着呢，我知道朵山是金山银山，可就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金子挖出来。
枣儿拎了箱牛奶搀着孙二奶奶回到坡下，迎见黄红旗拎着一条羊腿走上来，问：“舅，你把羊杀了？”
黄红旗杀了自家养的一只山羊，卸下两条羊腿，一条送到黄河家里，一条送到庄冬至家里。
他不知道庄有成留在谁家吃饭，索性人情做到底，一家送一份心意。
黄红彬心里有愧，见黄红旗送了羊腿，便买了两瓶磊山特曲进了黄河家。黄河瞧了一眼酒盒子，冷着脸：“拿回去，你的酒咱可喝不起。”
庄有成不知道其中的曲折，：“爹，红彬是自家兄弟……”
黄红接过酒，拿过一箱牛奶塞到黄红彬手里：“大兄弟，谢谢你来看有成，今就不留你吃饭了，等有成身体好利索了，让他摆一桌好好请你们几个兄弟喝酒。”
黄红旗便陪着黄红彬出门，黄红彬：“你看，狗咬吕洞宾，我来送礼还不领情。”
黄红旗心里，庄有成好歹有恩于你，磊山特曲有五六种，你拿十块钱一瓶的酒应付人情，还嫌别人不领情，真是算计到家了。
“看病人哪有送酒的，你自讨没趣么。”黄红旗。
黄河在屋里喊：“红旗，你姐夫想吃新烙的煎饼，让你家秀美烙几张送来。”
黄红旗赶紧应着：“好来，我家的柴火淋湿了，我在你家锅屋里拿些干柴火啊。”
黄红彬滑着脚下坡去，忿忿地嘟囔着：“是草就比地皮高，当个村干部就被人高看一眼，谁叫咱是个穷收破烂的呢。”
黄河向黄红旗要煎饼，这是要留庄有成在家里吃饭的意思，庄有成便不好再提回父亲家吃饭了。
黄河：“黄红，做好饭把你公公接上来一块吃饭。”
庄有成回村，枣儿的二叔庄有福闻讯先来到父亲家。
有福在建筑队干架子工，下雨是老爷给他放假呢，睡到晌午才爬起来，媳妇见他醒了，：“老大一家人回来了，你快过去烧菜。”
有福以前跟着跑席的厨子打过下手，烧得一手好菜，庄家人年节聚会全是他掌勺。
有福：“不能空手过去呀。”
媳妇指了指院中的铁笼子：“亮在山上逮了只野兔，你拿过去。”
“亮呢？”
亮是有福的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跟着同学到南方打了一年工，嫌吃不惯南方菜，跑了回来，泡在镇上的网吧里。庄有成怕他学坏，给他在县交警队找了份辅警的工作。
“亮的同学娶媳妇，他去当伴郎啦。”
“和他一般大的都娶媳妇了，他也不急。”
“他咋不急，不是和你要城里的房子吗，你不在城里买房能怪他吗？”有福媳妇不满地。
“大哥当着镇的领导都没在城里买房，他烧什么包。”有福不满地。
有福进了父亲家，开始给两个妹妹打电话，两个妹妹都嫁在朵山，离朵子东不远，接到电话没用半时都赶了过来。
有福把野兔炖上，开始炒大妹带来的公鸡，庄冬至：“你大哥刚出院，别炒太辣了。”
妹有玉：“不要紧，我在镇上买了两条鲫鱼，可以炖鱼汤给大哥喝。”
有福笑：“敢情你们杀鸡不是给大哥吃的，是你们馋了。”
菜做好后，黄红进了门，看见桌上摆得满满的菜肴，愣了一下。
有玉：“嫂子，我哥呢，快叫他回来吃饭。”
庄冬至瞬间便明白了黄红的来意，：“老大媳妇，回去吧，和有成陪你爹吃顿饭，吃完饭再过来拉呱。”
有福媳妇：“嫂子，把辣子鸡分一份拿过去，这是大妹专意给大哥杀的鸡。”
“好，我拨一点。”
其实黄红是炒了鸡的，她不想让大妹失望，转身去菜橱里拿碗。
枣儿送完二奶奶，知道爸妈要在姥爷家吃饭，便拐进了爷爷家，进屋看见黄红要分辣子鸡，往外推她：“分啥，不给他吃，我们这里人多，菜不够吃的。”
黄红嘴里着：“你爸白疼你啦！”顺水推舟离开了庄家。
有玉撅着嘴：“大哥到底还是和他老丈人亲……”
“姑，你不也是和爷爷亲吗？”枣儿笑。
庄冬至：“开饭，枣儿，坐到爷爷边上来。”
有福找出酒来，给庄冬至倒了一杯，枣儿也要喝酒。
庄冬至：“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我要借酒浇愁。”枣儿作愁苦状。
一屋子人全笑起来，有玉轻轻打了她一下：“胡袄，你有什么惆怅事，是愁嫁人吗？”
庄冬至让有福拿过几案上的一坛山楂酒，对枣儿：“这是你红旗舅自己酿的山楂酒，我尝过，酸酸甜甜的好喝着呢。”
枣儿喝了一口山楂酒：“原来山楂还能酿酒，这是个好主意，灸山楂不用愁卖不出去了。”
“山楂酒可不好卖，会喝酒的谁喝这玩艺。”有福。
“可以榨山楂汁当饮料喝，开胃消暑，我在保定干活时，一到夏老板就弄几大桶山楂汁、枣茶给我们喝，河北的山楂树枣树多，有好多饮料厂呢。”有玉的老公吴保用。
枣儿心里一动，问吴保用：“姑父，种了玉米你还去河北打工吗？”
“过几就走，不过这回不去河北了，公司在津新开了工地。”
吴保用在一家水利工程公司开挖机，工地开到哪里他就跟到里。
“我想去河北考察饮料厂，你带我去吧。”
“咋的，你想办饮料厂？”有玉问。
“我现在不是去农林局上班了嘛。”枣儿。
“你又不是局长，用得着你考察？好好上你的班，别成胡思乱想。”有玉在镇学当老师，聪明得很，她知道枣儿不安分。
枣儿又倒了一杯山楂酒，有福：“这酒喝着酸甜可口，可是有后劲，少喝点，别一会儿醉了。”
“醉了好，她不是要借酒浇愁吗。”大姑：“没事，我和你一起喝。”
不一会儿，一坛山楂酒让几个女人给喝光了。
吃罢饭，庄有成夫妇下坡来，亮也回来了。
黄红剥了一枚亮带来的喜糖含在口中，问亮谈妥对象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亮：“想结婚，可是女方家里要我在县城买房子。”
“该买，你们都在县城上班，总不能结了婚再回山里来住吧。”
“一套房子三四十万呢，咋能买得起，我的意思是先租房住着，等攒够了钱再买。”有福。
“亮哥，你比我才大一岁，这么着急结婚干什么？男人要先立业……”
枣儿的话没完，被黄红打断：“老话不是成家立业吗？得先成家啊，你别瞎搅活，你也该谈个对象了。”
“你妈得对，枣儿，看看单位里有合适的就谈个，要谈个独生子女，将来两家的财产都是你的。”大姑。
庄有成哭笑不得，：“没个正型（不靠谱），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
黄红：“亮，要买房的话我借给你钱……”
庄有成吃惊了一下，没想到黄红这么爽快，笑着问她：“你存了多少钱？”
“不告诉你，”黄红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羞涩，扭头问有福：“给亮买房你能掏多少钱？”
有福合计了一下，：“这些年干建筑攒了有十来万吧，离买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是差得太多了，我给你凑十万行吗？现在不是兴按什么……按揭吗？剩下的就贷款，慢慢还呗。”
有玉惊讶：“大嫂，你们两口子挣死工资的，枣儿四年大学下来也花了不少，你竟然还能攒这么多钱啊。”
“都是从牙缝里扣下来的，反正你大哥在家吃饭的时候少，我一个人凑和着吃点，花不了多少钱。”黄红。
“我看你每次回村都打车，花钱大手大脚的，你是怎么从牙缝里省的钱？”庄有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