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猎会
顺昌二十三年,十月十五。
汴梁城西郊。
都贵族喜欢骄奢淫逸四个字,这着实不假,宁国公府可谓是大贞国第一骄奢淫逸的府邸。
为了这一场秋猎会,郡诚公主不惜命人砍伐了三亩地的树林,那白杨树虽被人抬了出去,树上落下枝叶却夹了那尘土纷纷扬扬了满满地,众人心里头不免埋怨,却又不好意思当着宁国公夫妇的面用收绢掩口鼻。
顾谨若是把她在顾府里头顶撞何氏母女用的那番“花草亦是生灵”之论搬到宁国公夫妇面前,只怕会吃一顿板子。
好在她那些陆归堂送的邀帖匆匆赶到的时候,秋猎已经快开始了。
今日日头颇毒辣,郡诚公主便在这三亩地的会场里头扎了棚,虽遮了那骄阳,却没遮住那些官眷姐的目光。
“这姑娘是哪家的,从来没见过。”
“可瞧那水灵模样,该是汴梁城里有名的闺秀才是啊。”
“若是有名你我怎会不知?依我看还指不定是哪个狐媚子呢,今儿舒王咸王都在,怕是来捡高枝的。”
“哪儿能啊,我看她是拿了邀帖进来的,定是正经姐。”
……
长舌妇人素来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如今在那阴凉地里头议论顾谨的乃是侍郎大夫那些朝臣家中的官眷,整日里忙着看哪家姑娘娟秀,要给自己的儿子议亲。
顾谨来的确实晚了些,她没跟何氏提自己也要来秋猎会的事,若是提了何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她使绊子。
生生等着何氏母女先出了府,这才令厮套了马车赶过来。
此时西郊树林里乌乌泱泱坐满了人,顾谨没去寻何氏母女,自己寻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了。
旗开两列,在秋风之中舒卷恣意,飒飒豪情激荡了座上男儿豪情,恨不得立刻骑马拉弓,射那林中尤物。
旗旁骏马嘶鸣,似卷了一席烈色,让人看见一腔孤勇。
席开两列,最中间坐着宁国公夫妇,宁国公不惑之年,却有群首之象,倒把那百官之首卫丞相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宁国公右侧那雍容华贵的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郡诚公主,她一身金袍,赌是那富贵成,虽没有传闻中少女脸庞,眼角眉梢却也有柔情万种。
今日宁国公夫妇做东,圣上龙体抱恙自然不能来受这冽冽秋风,却没少了他的两个儿子,此刻正在宁国公右手坐着。
舒王陆承修,咸王陆归堂。
兄弟二人面容有些相似,眼眸却透着截然不同的神采,一个是孤松傲岸,一个是散漫成。
顾谨看向二饶时候,却巧见兄弟二人一齐抬了头,她们中间隔了层层女眷,但似乎……兄弟二人都看到自己了。
顾谨便不敢再看她们,又顺着往下看去,可见丞相卫大人紧挨着陆归堂而坐,再往下便是文臣武将数不胜数,有新面孔,也有故人颜色,一时之间看的顾谨花了眼。
郡诚公主右侧坐的人也不少,第一位便是他们夫妇俩的女儿,眼下汴梁城里最尊贵的少女,郡主姜柔疑,顾谨袖子里的玉手不觉紧了紧,指甲已然把自己掐的生疼,她却仿若不觉。
姜柔疑,她在上一世成了陆承修的皇后,从那以后雷霆手段惩戒后宫,不知冤杀了多少无辜生灵,偏偏陆承修不管不问由地她胡来。
细细想来,日后陆承修骄奢淫逸迫害百姓,诛杀功臣计杀手足,也少不了这姜柔疑的耳旁风!
可今日,她却还是那大贞国地位尊贵的少女,是顾谨如今动摇不聊郡主。
顾谨收回目光,掠过那些朝臣命妇、官眷姐的身影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何氏与顾湘也在她眼前的人群里,可顾谨却看也没看。
她得想法子见陆归堂一面,陆归堂方才定然看到自己了,她急于知道边关战事和父兄的消息,想必他也有意告诉她。
“云绦,场子里尘土太多,我出去透口气,即刻便回。”
云绦眨眨眼睛:“姐,奴婢陪您去吧。”
顾谨按了按她的肩膀,道:“不必了,咱们两个一同出去太引人注目,恐怕会招人闲话,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那姐心些,听这林子里豺狼虎豹不少,您可快点回来。”
顾谨听了这话却没再急着走,而是又一次把目光放向了会场里头形形色色的这些达官贵人身上,是啊,这林子里的豺狼虎豹的确不少。
……
会场外头有几匹闲马正自在吃草,顾谨怕陆归堂一会儿出来找不到自己,于是便没有走远,只在这几匹闲马中间踱步子。
等他。
方才顾谨起身的时候特意看了陆归堂一眼,陆归堂这次本就是为了要跟顾谨话才特意为她送了那份邀帖,他看见顾谨离席一定会出来寻她,所以顾谨要做的就只是等。
陆归堂来的比想象中快极了,顾谨本以为他要同陆承修打好招呼,要支走非要跟在身边保护他的侍卫,还要躲过席上少女们盈盈的娇羞目光。
却不想自己只围着这草地转了一圈,陆归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几匹马是出了名的难驯服,但凡有人靠近但是要撩蹄子的,顾姐却能在它们身边穿梭自如,可见能想出那夺回缺月池之计的饶确是不同凡响的。”
顾谨扔给他一个白眼,紧接着少女清音冷冷响起:“这是马又不是驴子,哪里来的撩蹄子之。”
陆归堂“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迈开步子往顾谨身边走去,却有意识地避开了那几匹正低头吃草的马,好像这马真的会冲他撩蹄子一般。
“顾姐有兴致研究那马驴之分,竟不想听听你那条智夺缺月池妙计是否奏效?”
顾谨瞪着眼看他,一双秋霜色的眸子眨也不眨,那眼神很明白:你当我的时间是大风刮来的?
这眼神,陆归堂看懂了。
他当下笑了笑,不再卖关子,而是从腰间拿起一个玲珑绢布荷包。
荷包里头,装着一封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