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双生王子（下）
“摩卡立哇咯则（苜宿语：谢谢你）！！”那人擦干眼泪将薄纱轻轻抚了抚才还给夜阑，褐色的大眼睛眨个不停，还咧着嘴露出了两颗虎牙。
夜阑见他破涕为笑，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一个比自己高两个头的人在自己面前嚎啕落泪。
那人的言行举止像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夜阑知道他就是大夏国中所说的低智人，更有甚者称其为呆子、傻子、白痴。但这样的人，比很多人都要纯真和善良，他们一直活在无邪的世界里，他们的喜怒哀乐都随心地表现，没有隐瞒和欺骗，更不会有猜忌和怀疑。
“莫咯纳扎卡德勒（苜宿语：帮帮我）！”夜阑错愕地立在原地，却被一把拉住，向院墙的另一侧走去。
“这是要去哪里？”夜阑不明所以地想要挣脱，却遇上一双满是哀求的眼睛。
两人走至院墙下，那人努力地跳起来，双手刚攀住墙头，手一滑又噗咚地掉了下来。
“你是想过去吗？”夜阑指了指墙头，诧异的问道。
那人同样完全听不懂夜阑所说的大夏语，同样指了指墙头，做了一个翻越的姿势，又拉着夜阑的手哀求道：“米奇罗卡瓦嘚桨坂呼，李哆咪瓦肯嘚波咯扎德（苜宿语：你快快飞过去，救救我的小鹰吧）。”
夜阑被苜宿语折腾得头昏脑胀，直接飞身跃上墙头，向外一瞧，地面上正躺着一只老鹰，嘴里发出“啁啁”的哀鸣声。它不停地拍打着翅膀，拼命挣扎着想要飞起来，可它的一只翅膀已明显折断，此生无法再展翅飞入浩瀚天际。
“我去救它！”夜阑回头冲神色焦急的白衣苜宿人道。
说完，落下墙头，从地上慢慢捧起受伤的老鹰，老鹰躺在夜阑的手心里，依然在拼命地挣扎着，高贵傲慢的头颅始终不肯垂下。
“小东西，我对你没有恶意。”夜阑将老鹰护在怀里，足下一点，整个人落在了院墙里。
“哇卡咯里奇瓦卡扎德（苜宿语：你的翅膀断了）~~~~”那人瞧见躺在夜阑双手上的老鹰，立马扑了过来，望着翅膀折断的老鹰，泪水又扑扑地往外流。
“乌卡！”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乌卡！乌卡！”夜阑身旁的白衣人闻声立马回头，不停地向慢慢走来的明丽妇人挥手。
那妇人走了过来，轻抚着白衣人的额头，目光慈祥道：“乌卡，德牧里德扎眲（苜宿语：乌卡，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从两人的对话里，夜阑终于明白了“乌卡”是这人的名字。
走来的妇人端庄素雅，身材不似苜宿国女子那般高挑，只略略比夜阑高了些许，眼角下的皱纹无情地赶走了风华正茂，细细一看，妇人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愁容。
那妇人将乌卡揽在自己身侧，上下打量了夜阑一番，淡淡笑道：“摩迪卡德坭？（苜宿语：你是谁？）”
夜阑低头不语，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哈洛儗札喀？（哈洛语：哈洛人吗？）”那妇人慈眉善目地再次问道。
“我听不懂苜宿语。”夜阑不得不摸着耳畔摇头道。
那妇人忽地一滞，抬起有些泛黑的眼睑，惊诧道：“你是大夏人？”
“夫人，你会说大夏语！”夜阑终于在复杂的语言中寻到了自己熟悉的言辞。
“你是大夏人？你为何出现在班羯王府中，你不知道这里是苜宿国的地方吗？”那妇人沉声道。
两国局势剑拔弩张，她没有任何缘由的出现在这里，肯定会被当做图谋不轨的探子。面前这位秀雅妇人完全不知道是何身份，听她的语气在这王府内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夫人，请原谅我的无礼！我是哈洛族托娅公主的侍女，今日刚随同公主来到达萨城，许多规矩都不明白。”夜阑敛去神色，捧着受伤的老鹰低声道。
“你是哈洛人？”那妇人神色中全是怀疑和警惕。
“我自小流亡在大夏国西北边境，所习言语均是大夏语，对本族言语已觉陌生疏离。这次蒙恩与公主前来苜宿国，是天神和族长对我的无限眷顾。”夜阑学着冉木向天神祈祷的神情喃喃道。
“乌卡！乌卡！”那妇人身边的大孩子乌卡忽然跑到夜阑身旁，轻轻抱起折翼的苍鹰，焦急地示意要离开。
“莫罗卡则达嘚西瞉！（苜宿语：它会没事的！）”那妇人轻轻碰触了一下苍鹰的羽翼，镇定地安慰着慌乱的乌卡。
乌卡拼命地拖拉着妇人离去，妇人去而复返地向夜阑道：“无论你是哈洛人还是大夏人，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来这是非凶恶之地。”
那妇人的目光带着看透一切的锐利，这番话落入夜阑耳中，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奈和苍凉。望着妇人的背影，她好似那只折翼坠落的苍鹰，从此被困在这狭小的天地里。
“乌卡！乌卡！”走远的乌卡忽然回首向立在院墙下的夜阑挥手，感激地喊道：“乌卡！！！！”
是非凶恶之地？
夜阑不再多想，翻身跃回侧院，还未稳住身形，便瞧见正在挨着敲门的冉木，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木木！”夜阑掏出袖中有些枯萎的红花，快步向冉木走去。
冉木瞧见忽然出现的夜阑，略觉诧异道：“姐姐，我正在找你，我以为你已疲倦歇下了，你刚刚是从哪里回来的啊，我怎么没有听见你的脚步声？”
“哈哈，木木，我一直在院子里啊，这花很漂亮，看着看着就忘了神。”夜阑胡乱说完后暗道苦闷，为何今日要接连地撒谎隐瞒自己。
冉木瞧见夜阑手上的红花，不由笑道：“姐姐，这花是苜宿国女子最喜欢种植的花，她们称它为梦郎花！若是将它制成香囊随身相伴，女子便会在梦里，梦见自己未来的如意郎君呢！”
“梦郎花，好古怪的花！”夜阑将手中的红花放在冉木肩上，戏谑道：“姐姐将它送你，你去梦里看看我未来的弟媳长什么模样！”
高高的冉木摸头尴尬一笑，赶忙岔开话题道：“姐姐，你肯定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来！”
打开食盒，一股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
“好大好香的烤鸡腿！”冉木将一只手掌般大的鸡腿拿给夜阑，那鸡腿上还粘浓浓的酱汁，猛然勾起了夜阑嘴上的馋意。
“姐姐，你快趁热吃吧！这是班羯王子赏给我们的，我已经吃过了！”冉木瞥见夜阑盯着鸡腿的眼神，不由暗暗偷笑起来。
夜阑的肚子应景地咕咕作响，拿起鸡腿咬下一口，肉质香酥爽口甚是美味。
“木木，苜宿国国王扎顿共有几个王子啊？”夜阑脑中浮现起那个挂在乌卡腰际的白玉飞鹰，忽然向冉木问道。
冉木见夜阑吃得欢喜，自己也跟着乐了，直言答道：“扎顿国王膝下共有两个王子，班羯王子和乌卡王子，他们是已故王后诞下的一对双生子，班羯王子英勇善战是苜宿国当仁不让的继承人，乌卡王子由于幼年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就变成傻乎乎的了。”
“乌卡王子？”夜阑喃喃重复道。
“姐姐，你怎么忽然问起苜宿国的事情？”冉木见夜阑低首凝眉，不自觉地担忧道：“姐姐，公主吩咐我，让我一直陪在你身侧，今晚带你去达萨城神庙观看成婚大典。”
“嗯！”夜阑放下鸡腿，擦了擦嘴，灵机一动道：“不如我们现在出王府，好好地在达萨城内逛逛！”
冉木犹豫了一会，方点头答应道：“姐姐，你现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和统领说一声再出门。”
“好！”
夜阑坐在石阶上，重新拿了个鸡腿啃起来，边吃边等待冉木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