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巴山夜雨时
上元佳节的夜，灯火温暖，五彩旖旎。
街上人满为患，家家户户的少年少女都趁着这个节日上街过节，灯会热闹，春寒料峭中夹杂着暖暖的气氛。
三三两两的少女结伴而行，花枝招展。
只见人群中一个白衣少年揽着一个黄衫少女走在人群中。
明明挤得水泄不通，可他的身边却一点儿也不拥挤，身边一圈寒气，只见两个白衣少年和四个青衣少女将他与少女护在中间，让人不敢靠前，却丝毫不见狼狈。
少年低眉垂首，却尽显高贵优雅，气质如兰，温润如玉。
他俯首在少女耳畔说着什么，惹得少女一阵娇笑。
两人走在一起着实俊男靓女，夺人眼球得很。
不少少女在看到少年的一瞬不禁兴奋得羞红了脸，却在看到他怀中那个娇媚的少女时僵了脸，那是一个绝色的少女。
若说少年时面若冠玉，空灵凄绝。
那么这少女便是面若桃瓣，人间绝色。
他们在人流中远去，娇羞的少女只能翘首远望，直到再看不到那身影。
“公子，你看那儿的灯花。”少女音若空谷黄莺，一颦一簇间尽是美不胜收的风姿。
暖玉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高耸立的城楼下挂满了彩灯，二楼的灯花在半空中飘荡，煞是好看。
心头有什么一痛，她眨眨眼敛去眼底的神伤，果然……不该故地重游的。
“公子……”云环也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心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急得直抓脸。
暖玉忍不住一笑，制住她的手，“别挠了，再挠就要掉了。”
那是她自制的面具，虽然不见得会有人认得她们，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云环讪讪地一笑，拉着她转身不再看那城楼。
“落雪。”
暖玉微微一怔，这儿怎么会有人认得她？
抬眸只见一个青丝半绾的少妇，竟是凤飞尘……而她身后走上来的，是玄青方。
看来自己猜得不错，凤飞尘一直等的人……就是游戏人间的玄青方。
暖玉冲她笑笑，牵着云环的手走近他们。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凤飞尘容颜依旧，看她半绾的发就知道是已经为人新妇。爱情的滋润，她看起来很美。
“弟妹。”玄青方轻轻地启齿，出口才察觉有些别扭。
暖玉抬眸看他，坦然笑道，“我是凤姐姐的妹子，姐夫还是唤我名字比较好。”
玄青方向来自认潇洒坦荡，可看着暖玉眼眸中的坦然，却觉得自己如此狭隘。失去这样一个女子，是青安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二哥。”
暖玉浑身一僵，只见一个蓝衣少年走近，却不是那熟悉的脸。
心中有什么流走，分不清是心悸还是失落。
“二哥……这二位是……”蓝衣少年眸光平静，看着玄青方。
“她……”
“在下玉无缘。”暖玉淡淡地将新的名字报出，若非凤飞尘乍然喊她的名字，她都快要忘记那个淹没在三年前的名字了。
“玉无缘？”少年愣了愣，眼前的少年……竟是冠绝天下的玉公子……顿了顿，他垂眸拱手道，“在下安珏，久闻玉公子大名。”
暖玉温文而笑，儒雅间透着清润如玉。
“既然有缘相遇，不如结伴而游。”玄青方插了一句道。
暖玉点头应允，落落大方。
心底异样的感觉，她只觉得眼前的蓝衣少年莫名地熟悉，可分明不是青安。青安若看见她……该是扑上来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吧。离开那仇海中，他决然的目光，他拼命抓她的样子，还在脑海里流转。
略略失神，被安珏的语声拉回现实，“玉公子？”
暖玉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唇角微抿。
“走吧。”
暖玉点头。安珏看她眸底闪动的光彩，没有说话。
“主子。”
步子顿住，转身只见两道白衣身影近在眼前。暖玉抬手命他们退下，转身携着云环一道跟着他们走。
云环没做声，如今也不知她做什么打算。
灯会看了一晚，直到人潮退去。暖玉心不在焉，时而看着安珏出神，不断地走神，然后谦和而疏离地微笑。
几人都走得累了，便相约上酒家喝一杯。
没走几步就察觉到冰凉的触感，暖玉轻轻抬手，是下雨了？
突如其来的雨，猛然下大，打落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忽而停住。
云环才刚接过身后青衣少女递过来的伞，便见那唤作安珏的少年抬手为暖玉挡雨。
暖玉看着眼前抿唇微笑的安珏，清雅中透着淡淡的温暖，心底略略一动。
云环递过伞来，却是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安珏若有所思。
暖玉垂眸，自己现在可是男儿装，可是玉无缘啊……若这样安珏也有其他的意思，那可真是奇了……抬眸若有似无地扫过安珏的侧脸，没有什么异样，或许只是自己太敏感，多想了。
佯咳了一声，她将伞举过头顶。
安珏和青安一样，比她搞过一个头，他笑笑接过她手中的伞，指尖碰到暖玉沁凉的手，有些似曾相识的温暖。
暖玉手一抖，松开了伞柄。
夜色中火红的灯笼映红她的脸，却看不清背光的他的脸。
安珏朗笑一声道，“安某没有别的意思。”
暖玉微微一怔，他竟看透了她的心思……三年来她早已学会了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可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
安珏只觉得身边一阵压抑的空气，回头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寒凉，明明眼前依旧是那个笑靥晏晏的玉公子，却有什么不同了。
细细看那如玉般的容颜，眼底滑过一道怅然，安珏……暖玉，安能与君决？
暖玉终是没有参与饭局，半路离去。
几乎是狼狈而逃，她已然分不清自己的心思，为什么对那个安珏……她竟会有对青安那样的深情，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
这感觉太可怕，她觉得诡异极了。
云环随她回到别院，讷讷地对暖玉道，“玉姐姐，你可看出……那安珏用了我做的面具？”
面具……面具……
暖玉目光无神，怅然若失，轻摇头，无声回房。
没有点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看着眼前的漆黑暗暗收拾心绪……原来，真的是他。
安珏……
暖玉重复着他的化名，他那淡然笑容浮现在眼前，明明是迥异的两张脸，却那样相似的眼神笑容……而她，竟然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那人不是青安。
安珏呢，安能与君绝……你却不还是不懂……我要的是什么。
暖玉躲在房间里，双手环膝坐在地上。
窗外树影斑驳，听不见的落寞。
院子里一阵风过，枝头颤动，树梢飘落一片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