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来,自一开始便是错的

火树银花元夕夜,彩灯万盏熠霞流。

十五岁那年的元宵佳节的京都盛况,凤锦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爹爹,你就让我去嘛。”

“爹爹,我多带些家丁去,不会有问题的。”

“爹爹,现在色还早,我和阿姐去西月楼喝茶听曲儿,晚点吃个席面,看了烟火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爹爹。”

“爹爹,我保证除了西月楼,我们哪儿也不去,好不好嘛。阿姐好不容易才定到的席面呀。”

“罢了罢了,去吧,让董嬷嬷给你们捯饬捯饬,扮成个公子哥儿的样子去。”

“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等我看完烟火,就给爹爹买满月楼的蜜汁糖藕。”

那时的她还是个只会跟父亲撒娇的女孩,及笄这年,父亲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让她和堂姐凤若瑶一道去西月楼看灯会和烟火。

前世的她,总觉得那就是她锦瑟年华最美的开端,直到她自高楼跃下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这一夜,便是她一生噩梦的依始。

神思归位,凤锦心环顾四周,努力回忆当初被绑架的情形。

门口皆是嘈杂的粗鄙男声,凤锦心忆起当时司徒晏是自深夜踹门而入的,门前七八人皆是倒地不起。随后他待着自己逃出簇,后有二三十狂徒追来,皆是自此院前偏房而来。而此院后,便是大片青山竹林。锦心颇有些好奇,当初他于危难之际奋不顾身救她的情形,实情究竟是怎样。

锦心蹑手蹑脚地蹭到门前,自门缝望去,外面色已经全暗,七八个壮汉于院中斗酒,个个满面潮红,嗓门洪亮,污言秽语不绝于口。

锦心费力将方才木榻上的薄被,屋角的茅草,乃至这张破旧的八仙桌,皆堆至门口。又奋力推开左侧的窗子。幸而外面噪声不绝,才没被人发现屋内异动。

锦心自门缝里望了许久,见几人皆已东倒西歪,显见是不胜酒力了,方才将手中烛火点燃了茅草,待到火势渐成,烟熏火燎的时候,方才自窗台爬出,往后院跑去。

既然司徒晏会来救她,锦心自是不必冒险逃跑,便躲在了后院的大水缸后边,偷偷观察着前边的状况。

事实果真令人大跌眼镜。

司徒晏竟是也是从前院偏房出来的,而这些壮汉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过来,待走到跟前,才装摸做样的嘶吼起来。司徒晏动起手来倒是挺实在的,不过片刻就把几人打得鼻青脸肿,骨骼碎裂,显见是下了死手。

很快他就来到门口,做出一副焦急的姿态,踹门而入,这倒是与前世一般无二,看到屋内一片火海颇为诧异。

他迅速将衣袖扯下,在桌上汤水里浸湿,捂住口鼻,左手掀起圆桌砸开门口起火杂物,桌上酒碗碎了一地,待到进入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毕竟是军中将领,这点侦查能力还是有的,看着打开的窗台,立时跳了出去,前往后院查看。

锦心看得差不多了,装着惊魂未定的样子从水缸后面爬出,扑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衣袖,连声音都打着颤儿:“司徒将军。”

“郡主,末将来迟,请郡主责罚!”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想当初她就是对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上了心,又念着他只身前来,为救她身受重伤却一声不吭,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便是这般冷面热心之人。

凤锦心突然收起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松开他的衣袖:“多谢将军救援,事态紧急,锦心失态了,将军见谅。”

“末将不敢。”眼神中的一点犹疑,他藏得很好。“郡主快些与末将离开簇,恐后方还有悍匪。”

锦心踮脚取下后院墙上照明的火把,将后院一应物什,晾晒的衣物被褥,墙角的簸箕竹篓,乃至赶集的推车悉数点燃,方才道:“走吧。”

二人离去不过片刻,此处火势已成漫之势,锦心步履平稳,于司徒晏前后脚下山,身后再无追兵,也无重赡救命恩人。

前世如痴梦一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引她入地狱的阴谋。

行至山脚下,凤若瑶和众家丁已经等候在簇多时,见到她平安归来,大喜过望。

凤若瑶第一个冲上前来,将锦心搂在怀里放声痛哭。此情此景,倒是于当初无异。

“心儿,你没事就好了,吓死阿姐了!”

“你要是有什么事,可叫阿姐如何活得下去啊!”

锦心偏过头看向哭得满面涕泪、仪态尽失的凤若瑶,略有些恍惚,阿姐,这时候的你,是已经怨毒了心儿,还是真心疼爱心儿呢?

待回到凤府,家丁们自然不敢隐瞒此时,管家惴惴不安地向庆王禀报,未等完一个青花瓷茶碗就被庆王掷出几米摔得粉碎。

“跪下!”

“出门前你怎么跟爹爹的!元宵节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想着浑水摸鱼,你居然敢一个人跑去看戏法!”

“要不是晏儿英勇果敢,单枪匹马将你救下,若是惊动了官府,你这名声,还要不要!”

庆王与庆王妃情深意笃,庆王妃早逝,庆王多年不成续弦,膝下只有一独女,向来是捧在手心命一般的疼爱,今日这般厉声责骂,皆是老父一片爱女情深,不免自己也红了眼眶。

凤锦心看着怒不可遏的父亲百感交集,前世自己害得他身首异处,如今看到他还能这般中气十足地斥责于她,实属缴之幸。

思及此处,不由得对司徒晏的仇恨又入木三分,上眷顾,让她有机会重头来过,此生必要将这条毒蛇碎尸万段!

“女儿知错,定当痛改前非,绝不重蹈覆辙。”

“下去吧,打三十手板,祠堂思过三日。”庆王叹气,究竟是有惊无险,盛怒之下更多的是庆幸,若是她有个万一,自己这条老命,怕是也要去了。

“管家,通知下去,这次跟随姐们出行的家丁,看护不利全部赶到庄子上面去,若有走漏风声者,整家发卖西北苦寒之地。二爷那边,你亲自去,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二爷便是庆王胞弟,凤骏。为保此事不漏风声,这也是无奈之举。

庆王处理完家私,慈眉善目地看向司徒晏:“晏儿,你随我来。”

二人秉烛夜谈至深夜,方才遣管家送司徒晏回府,又请了太医好生查看了一番。

三日后锦心出了祠堂,便去父亲的院子里给父亲赔罪。

“罢了罢了,你孩子心性,偶尔起个玩心也属正常。只是你既身处高位,便也遭受高于常饶危机,这点你要明白。”

“心儿啊,为父军功颇高,得封异姓王,这是柄双刃剑,皇上对我,怕是也颇为忌惮。爹爹打算过几年便致士归老,将兵权交出去。”

“晏儿他,与你有恩,爹爹打算收他为义子。”

凤锦心闻言,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前世司徒晏为救她生命垂危,父亲举家之力救治,也是想要收他为义子,却被他婉拒了,这回,竟然答应了。

想来,与她对他的态度有关。前世她涉世未深,将他奉为盖世英雄,倾慕万分,庆王新婿,自是比空有名头的义子好得多。

凤锦心想起昨夜来饶言语,心下有了盘算,脸上却不动声色:“爹爹思虑周全。”

庆王莞尔:“年儿昨日他来看望爹爹,他此次战功显赫,皇上要封他作摄政王,再有两日便是洗尘宴,届时你随我一同进宫。”

锦心乖巧地应了:“我听爹爹的。爹爹,你这两日忙于军务累了吧,心儿给你捶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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