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未雨绸缪

章武四年开春二月，在朝廷诏令催促各州普查户籍人口与田地加快后，扬州最先完成上报。按州牧庞法起的奏疏，扬州户籍为十五万一千二百八十户，口数为一八十九万一千人，良田九千八百万亩，旱地六千八百万亩。

刘义符将奏书上报的数目用算盘一算，平均一户达到了十二人，这个数据就比较靠谱了，扬州可是并了南徐州、南兖州，庞法起又查得很实在，能达到这个数算是不错了。

不过田地是总数，其中各有两百万亩是官田，也就是这几年陆续开荒的无主田地，郡县一般是雇佣农户自带农具耕种，并立下契约文书，收成官府得三成，农户得七成，这些田地农户不用计税。而收起来的粮食，除郡县扣下一些周转用度，其余上缴。

所以整个朝廷官府其实就是一个集最大的地主、工商业主为一体的机构。原本官员经营产业是被默许，只收取少量商税，但自去年开始，有了产业作坊税和行商税。作坊税率较低，官府仍会给予支持，行商税则按品类，一般三十税一到十二税一不等。

刘义符让韩龟寿查找出前朝的户籍来对比，结果根本没办法比，东晋的户籍仅仅是扬州就有三十一万户，但所有的资料是只有户数而没有口数，田地的记载更是讳莫如深。

没有对比就很难真正确认地方上报的数额是否真实可靠，只能靠皇帝的第六感判断，或者等到五年十年后再对天下人口与田地过一次筛子。

直到三月，各州人口普查上报完成，经统计一共十八个州，总户数为二百六十八万户，总人口为二千二百七十八万口，计平均数为每户八人有余，这已经非常接近真实口数。

这其中收复关陇与河东就增加了五十多万人口，然后对闽州、黔州、湘州、荆州诸蛮的平定又累计获得近六十万人，这就是一百多万口。

最重要的是将户籍与田地绑定式清查，使隐藏户籍无法逃脱，不过仍有寺院、道观、或一些坞堡人口、深山逃户可能仍逃避了普查。

不过新的《皇宋刑典》已有规定，所有在职官吏，及入学士子或家人，但有事佛奉道者，经查实一律革职，举家罚服劳役二十年，从律令上迫使官吏与释道二门划清界限。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没有了地方官吏和大族的供奉支持，释道二门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没有了人力和财源，这也是刘义符到蜀中，和尚想要接近游说的原因，可刘义符绝不会给他们机会。

对释道的监管与县下乡里基层的改制，刘义符还不想那么快推行，这必须要在军事上对北魏取得绝优势才行，否则可能会有许多地方豪族带着人口逃亡魏境，甚至有可能酿成叛乱，刘义符不得不小心。

因此，这一年的政务大略，就是在户籍与田地清查完成后，继续完善郡县两级直属商部、户部的税吏黜陟，因为对于最底层的庶民来说，朝廷官府是否清明就体现在税收和刑事案件的判决上。

苛政猛于虎，往往就猛在基层税吏和差役手里，所以以这类人员的选拔升迁还是革职，原本并没有一定的规制，完全是县令、县长说了算，有的乡县基层被大族把持，县令甚至被架空，或者是小吏世袭，代代相传，这就很坏朝廷大事。

而新修的《皇宋刑典》已经给基层制度打了个补丁，所有在编制内的小吏、或小吏雇佣的帮差者、杂役全部纳入上计范围，从最低级乡老到州吏书令史级别，都是不入流品的小吏，在地方为州郡两级才能主官考评其政绩，在京则为各部衙主官。

小吏连续三年获优评加薪俸，五年获优评可升迁入品，成为品级官员没有上限，但是在科举推行后，未通过京试的官员注定是很难拜相，不过也没有限制为不许，这使小吏拜相仍有可能。

这日又有辽东军报传回，陆万斛率兵三万余人渡海至辽东后，朱景符也分兵将枳利城被拆除，迁到西南十里的河弯处重建，安市城与建安城只能下一步开始。

陆万斛与邓龠先修留下一个军协助修筑旅顺、北丰、复县、平郭县四座军城要塞，调一个军乘船沿东南海岸线向马皆水海口一路修筑营寨，先驻军筑城。因所需砖石和屋瓦皆是青州海运过来，另以带去的部分工匠就地挖窑烧制，一路要建五座军城，还要修通道路，进度比较慢。

高句骊人没有水师，并没有得到相关情报，开春后高臣琏亲自率兵五万屯驻辽东城，连续派出了多支千来人的小骑队频繁袭扰安市城附近，陆万斛、邓龠与朱景符调集十个军五万六千兵，先北上建安城，只待粮草调齐北上攻拔辽东城。

这场小规模战事让刘义符有一种陷入泥淖的感觉，接到军报心中十分恼火，但这年头高句骊人的国都在丸都城，直取其都的话，粮道拉得太长，路很不好走，甚至是根本没路，如果其都城在平壤，那还好办了。

这时节又有高道谨发回的关中军报，去年冬高道谨、李德元率兵往西秦边境祖厉川、屈吴山一带进行大规模围猎演武，北凉闻讯还真没敢出兵，但吐谷浑远在海西，根本无所顾忌。

慕容慕璝率骑兵七万东进，乞伏暮末只好与从兄乞伏万年率兵迎战，结果在西平郡（青海西宁）湟水之畔大败，吐谷浑攻取了西平、乐都、晋兴、湟河、浇河五郡，距西秦的新都枹罕很近，不过慕容慕璝得胜缴获颇丰，率兵回伏俟城了。

而另一封军报，高道谨提到，开年正月，拓拔焘起兵十万，与长孙翰各率兵五万，分别从阴山之东的武川镇、乞伏泊之西的柔玄镇北上讨伐柔然。

因此高道谨在军报中颇为担忧地提到，北魏很可能是为了先解除后顾之忧，驱逐柔然掠夺牛羊自肥，从而为入秋西征做准备，朔方与贺兰山之地卡住了北魏西进凉州的道路，北魏自是不甘心。

虽离入秋还早，但须未雨绸缪，刘义符不得不早作准备，急召毛德祖、胡藩二人先一步军议。

“其实北魏也可以从灵武之北的石崖山之南渡过黄河，绕过贺兰山，横跨戈壁滩六百余里可到潴野泽，由此南下姑臧，只是那一条商路春秋风大，沿途没有补给，不适合大军通行，这样北魏必取朔方地，只是要看陛下想达到什么样的战略目的。”

毛德祖这么一说，刘义符不禁寻思，以禁军与边军的实力，要想歼灭北魏精骑主力有点难，但打残击退他们还是能做到，那么战耻可能在统万城西南的长泽县或西安州一带的长城隘口处，那一带地形有少许缓坡丘陵，适合骑兵作战，若能击溃魏军就可以顺势夺取统万城，斩断北魏伸向朔方关北的爪子，否则关中始终不安全。

“不贪图河南地，只夺取统万城与黄河、长城间这一片狭长地带如何？”

“如此以我朝国力、军力可达到这一目标。”毛德祖点了点头，又道：“这样就要下诏催促陆万斛务必在六月前结束辽东战事，可以隐晦地告诉他们，西北可能要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