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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不得不争

从建康至江夏的长江水路有一千五百余里,虽逆流而行,但水师车轮舸以人力踩踏驱动仍行驶得飞快,一昼夜行进两百五十里,反倒把携带辎重的楼船队和八槽舰甩在了后面,再从江夏至襄阳,全程一共十二。

八月二十日黄昏,夕阳下的襄阳古城一切如故,先期抵达的禁军大营仍设在鱼梁洲,荆州都督刘敬义已先率州兵北上顺阳,坐镇在襄阳的是荆州牧王公度,他此次将与襄阳太守刘谈之担任后勤中转,而坐镇江夏的则是刺史杨恭。

城内的行在已被改建为军仓,刘义符也没打算在此久留,乘船队到达鱼梁洲南部的水寨码头时,果然已有王公度、刘谈之率郡丞阴仕衡、郡尉樊璋,郡监阴乔等在此迎驾,礼毕,直往中军大帐,君臣谦逊一番各自落座。

前日船队到竟陵故治石城县时,刘义符就已经收到弘农捷报,戚再成、凌公亶、邓捷三将不负所望,已于八前攻入农郡全境陕县、弘农、湖县三地,胡夏弘农太守曹达一点准备都没有,大军未到已先弃城而逃,太史博与庞越、申屠豹率五百余骑穷追不舍,差点追着逃兵冲进了潼关城内。

戚再成这一突袭举动,很快就引起了洛阳洛州刺史于栗磾(音同力低)的注意,而在黄河北岸,镇守蒲坂津的胡夏并州刺史赫连乙升,与东平公、领尚书右仆射、华州刺史赫连乙斗闻报大惊,迅速向关中赫连定、赫连韦伐请援。

因此,刘义符一入帐跪坐便问:“关中情况如何?可有最新情报?魏境有何动向?”

“回陛下!自戚太守入农后,关中的情报就传不过来,想是被峣关守将叱奴逢干给卡住了。”

王公度起身出列,又道:“至于魏境消息,也是战前传回,七月中,魏主拓拔焘于柔玄镇西北,东木根山之南的长川城大会塞上八部,于城郊筑马射台,亲自登台观兵演武,又设靶命健儿射之,中者赐金银丝绸布帛,以此选拔精骑调至参合陂屯驻,至八月初才回平城。”

这消息有点模糊,综合六七月时从洛阳传回的军情,拓拔焘率文武与镇戍军西巡云中谒陵田猎,那么应该是从塞上转了一个大圈。

因为阴山在武川镇西北,和兜山在武川镇之东,最后又跑到平城东北的柔玄镇,这是在巡边抽调精锐,并协调各部利益,就不知调到参合陂的有多少骑兵,在己方先出兵,拓拔焘也有灭夏之意的情况下,那兵力绝不会低于五万骑。

这次的主力走武关道直扑长安,但这条路要转运辎重非常困难,刘义符不可能轻兵直袭,当晚与毛德祖、高道谨等军议,以庞咨、张翼二人为前军都督,率重骑一个营、重步一个旅,领龙骧左、右卫,荆州兵一个军,配轻骑一个军,共约两万五千人次日一早即出发赶往顺阳,先出武关攻打胡夏设置的上洛郡(商县)。

剩下四万余将士,还有一半因楼船、八槽舰在竟陵要换乘,都没跟上来,这样刘义符就只能在襄阳休整两,等后续士兵赶到,从顺阳返回的船队也腾出空了,再直接乘船走汉水转均水北上。

这一路到武关之北的四皓驿,补给线依托驿传兵站接力转运,早已经完善起来,前军的作战任务就是拿下上洛、峣关,然后主力必须跟上,估计到蓝田东南的蓝田关一带会有一场大战,但这是最理想的预计。

也许赫连定、赫连韦伐这对叔侄龟缩不出,那就麻烦了,即算有内应,长安这种高大又坚固的城池,填护城河都要几,攻城可不容易。

随后两日内,陆续有船队从江夏赶来,并有汝南方向传来军情,宋骐、薛道藩已率虎贲左卫郎将丁午、材官右卫郎将刘法章,并右参将陶宗万率豫州、淮州兵五万先一步从汝南出发,日期是七前,按算已经进逼襄城、长社(许昌)。

而汉中也传来快报,梁州都督贺愔率右参将姜宗元、左参将杨伯宜、王岑父子等率三兵万出斜谷,至陈仓会合王景度、安泰、阳纶等将领,取道进击关郑

而秦州出兵一万由水太守垣护之率领北上泾州,与李德元合兵两万步骑,从高平川北上攻打朔州(灵武)、西安州(陕北长城口定边)。扶风太守魏像则率兵五千,移镇泾州东南门户新平郡。

西北的军报皆是十五前,十八前的,算来贺愔已率部到陈仓,李德元可能才出高平镇,秦陇离关中如此之近,兵力一调动,夏军就会警觉,关中已经备战半个月了。

于是兵力一到齐,刘义符立即再次调动船队行军,到顺阳三百六十里,若陆上行军带着粮草辎重至少要走六,水路仅两就到了。

顺阳城北早已修筑起一座大营,驻有先到的荆襄兵四个军,由都督刘敬义、以功新晋的随郡太守魏展、魏兴郡太守郦道亘率领,正在协助征调来的三万民夫、一万头骡马转运粮草至武关。

主力大部队到了这里又要停驻两,剩下鹰扬、羽林四卫各配一军州兵,合重骑、重步、重弩配以辅兵,又是近六万人马,浩浩荡荡北上析县,但至四皓驿还要走七,如果前军攻打上洛不顺利,就可能耽误更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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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魏都平城,早晚间已有了一丝寒意,来自桑干水下游的东北风日渐萧瑟,正是秋高气爽,放鹰走马逐猎的好时节。

西宫太极殿东堂内,拓拔焘虽早就在备战,然而当国八公意见不一,这日正在进行高层范围的最后一次决议,在座除八公之外,尚有东平公崔浩、五兵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交趾侯周几等。

时年才十八岁,却已满脸老成的拓拔焘,身穿圆领窄袖长袍,头戴平上帻,高居上位而坐,目光扫过左右重臣,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语气颇为不满地淡淡开口了。

“诸公可还记得六月出巡云中之前所议之事吗?那时朕问:当今用兵,赫连氏与柔然,何者为先?北平王!平阳王!宜城王!汝三公皆以为赫连土着,未能为患,追及柔然则大获,不及则猎于阴山以充军实,如今若何?更有武京侯、刘洁,竟劝朕攻北燕,卿等皆误国家大事!”

崔浩一听,立即趁热打铁进言道:“柔然鸟集兽逃,举大众追之则不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赫连氏土地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所弃,宜从速伐之。”

“彼若守城而以逸待劳,柔然闻之必乘虚而入,此危道也。”北平王长孙嵩出言反对。

崔浩反驳道:“今年有五星出东方,利以西伐,人相应,绝不可错失良机。”

不料长孙嵩仍固执己见,硬是不知见风使舵,拓拔焘暴怒,当即就抖出长孙嵩贪赃枉法的老底,让他谢罪,长孙嵩哪里肯承认,拓拔焘简直要气疯了,喝令殿中武士强行拖出长孙嵩孙,按住他的脑袋狠狠磕地,当廷一顿暴打并拖出殿外。

长孙嵩被如此羞辱,其余众臣看在眼里,面色难看之极,再也不敢反对。

忽然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员闯进殿来,高呼有急报。殿中宦者立即上前接过,转递到御案前,拓拔焘接过来飞快看完,面色一阵胀红,终于忍不纵狠一拍几案,大喝道:“尔等竟如此顽固,真是气煞朕也!有洛阳于栗磾飞骑快传,都看看!都看看……”

这封军报很快在众臣手里过了一圈,拓拔焘看了看那名送来快报的官员,问道:“中书博士李德正,朕听闻,南朝秦州都督李德元与你是同宗,这次出征,以你为前锋如何?”

这名官员其实叫李顺,表字德正,为赵郡平棘人,即赵郡李氏,与博陵崔氏素为姻亲,与崔浩也一向有着不错的关系。但李氏的地位比崔氏是大大不如的。

李顺正要开口谢恩应下来,不想崔浩起身出列,向拓拔焘面奏道:“李德正确实很有谋略,但是德正是臣乃姻亲,臣深知他为人非常自信,不可委以要职。”

拓拔焘听了,面露沉吟之色。李顺听得心中大怒,正要争辩几句,拓拔焘却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李顺无奈,心中大恨,自此把崔浩给恨上了。

至此,拓拔焘乾纲独断,强行达成了一致意见,随之与众臣再三商议,很快就作出应对决策,拓拔焘随之下诏,殿中侍从即时草拟诏书。

“诏……以司空奚斤率义兵将军封礼先下肆州(五台山西南定襄),调精骑两万,率雍州刺史(魏之雍州在今侯马市,后迁蒲子城,改汾州)延普,合步骑四万五千,先攻打胡夏蒲坂,及黄河南岸宋军刚占领的弘农,可以河东太守薛谨为向导,伺机袭取关郑”

“以交趾侯、宋兵将军周几即日南下并州,调精骑一万至洛阳,率洛州刺史于栗磾、豫州刺史(虎牢)娄伏连,合兵五万迎战宋军,决不可使两大重镇有失!”

“可惜啊!竟让那岛夷刘义符钻了个空子,夺走了秦陇之地,其得关中似已成必然,而我朝筹备多年决不容许,不得不争!”拓拔焘斩钉截铁地罢,狠狠一挥手,配合着急促的语声,显得无比恼怒。

“诏高唐侯元子献,率参合陂三万骑先往浑河口待命,以长乐王嵇敬、高阳公安同调禁军五万步骑,三日后誓师,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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