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书童时光
方映妍好容易在装饰上哄住了将军,便要在饮食上发挥一把,心中只求他能暂且放过自己,容她做个书童而不是写字的工具。因为,她真的江郎才尽了,再憋不出来一个字。
“你们公子爱吃什么?”她逮住奚越便问。
奚越想了想,遗憾道:“我们公子一向挑剔,尤其在吃方面。”
她顿觉气馁,却也不肯放弃,闲来无事便去四处寻找食材,冷不丁发现路旁尽是新生的艾草,草叶嫩绿,想来口感必然新鲜,当即采摘了一大捧。
回来又托奚越上后厨找零大米,磨成粉,照着景姨的做法做成艾叶米粑,尝起来新鲜适口,软糯有弹性。趁着将军晚饭的间隙托奚越送上去,竟然没有被批评。
想想这恶人公子,生来冷酷无情,尖酸刻薄,不批评即是表扬,顿时心中欢喜。如此,她信心倍增,便将往常景姨做的各类美食照着法儿悉数做出来。这汴州公子平素吃惯了京城的点心,又不喜欢大锅饭,对这山中的野味倒也不嫌弃,旁边又有奚越帮着打圆场,碰壁的次数就少多了。
如此一来,虽然字一个写不出来,却没有要她命的意思,日子倒也稳了,俨然公子的书童,白吃白喝白住,一时无忧。
这一日,徐为任率部出巡,书房无需伺候,方映妍一时闲了起来,换上女装随铃兰四处闲逛。军营里不过都是些枯燥的破铜烂铁(军事设施),并不能吸引女孩的关注。终于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土屋,眼见几个年轻女子在那里踢毽子玩,她喜出望外,没想到这男饶军营里竟也有女人。一高兴,便和大家凑在一起踢。
她踢毽子的技术非常好,毽子到了脚上老半都下不来,引得众人连连拍手称赞。正踢在兴头上,她脚下一使劲不想竟将毽子踢到旁边枣树上了。
顿时,众人一阵嘘嘘,纷纷感叹可惜了。
大家正遗憾中,忽见她竟已抱紧树干爬了上去,眨眼的功夫就到达树梢,姑娘们个个好奇,心想这是哪门子的姑娘,爬起树来竟比男人还快。
方映妍自是得意,作为多年在山中闲来无事的人,爬树摘果子偷蜂蜜可比看书有意思多了,一边美一边将那毽子够了下来,引得底下众人齐声喝彩。
彼时,徐为任已率领军队陆续返回,众将士见这边有热闹都忍不住驻足观望。但见一个女孩儿手拿毽子从树杈里纵身一跃,像只兔子一样蹦了下来,倒是新奇。
然而,徐为任与周浚的脸上却是各自皱眉。
方映妍正玩在兴头上,奚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将她拽了回去。
“姑奶奶,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吗,就跟她们在一起瞎玩?”趁着四下无人,奚越急忙提醒她道。
她一脸奇怪道:“她们不都是这里的丫鬟吗?”
奚越见她还处于蒙昧状态,也懒得再去解释,“总之,你跟她们不一样,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时,铃兰一路跑着追来,连连道歉。
奚越白了她一眼:“你若再敢带姑娘来这,心将军一剑劈了你!”
铃兰自觉理亏,也不敢吭声,乖乖地抛了个媚眼便领着姑娘回去了。
方映妍心情好,也懒得再计较什么,开心的随着铃兰返回住处。
午饭毕,奚越又来。
“喂,大姐,今下午有比武擂台,要不要去看看?”
她正愁没去处,闲得慌,连忙换回男饶衣服欣然跟随。
二冉达时,比武已经开始,擂台正前方坐着徐为任和一个脸圆身阔的中年男子,像是他的副将。周浚则与覃怀带剑侍立两侧。
奚越自带着方映妍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坐,兴冲冲看了起来。
只见那比武的士兵两两一队,分成四组,赤手空拳左突右击,一个个都打得面红耳哧,鲜血直流,甚是拼命。
方映妍双手托腮道:“他们都在比什么?为什么都拼了命的打?”
“我们公子要选拔一批精锐人马另外组建一支队伍,只有通过比赛的人才可以入围。”
“那有什么好争的,都是掉脑袋的事,越是特殊脑袋掉的越快。”
奚越摇头:“这你就不懂了,既然选择入伍,脑袋早晚要掉,既如此还不如索性拼了命向前扑,万一拼出来个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呢?”罢指着中间那个中年将领道,“那个副将看见没?崔鹏举崔将军,就是自己一路打上来的,他们可不像我们公子出身高贵,生来就能当官,只能像他一样拼命喽。”
方映妍好奇道:“你们公子有多高贵?”
奚越摸了摸下巴,骄傲道:“出来不怕吓死你,我们老将军可是一品君侯,战功赫赫,夫人是皇上亲封的荣华郡主,我们公子又是老将军唯一的嫡子,这样的出身还不算高贵?”
方映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纳闷道:“这样高贵的身份怎么会来这?被贬了吗?”她虽然毫无人生阅历,却也深知武凌关乃偏僻之所,一穷二白,又岂是皇亲国戚愿意呆的地方。
奚越一时答不上来,摇头叹道:“哎,没办法,谁叫我们老将军走得早。”
“他父亲没了?”她失声叫道。
奚越怏怏点头,显得极为无奈。
方映妍忽然心生怜意,没想到每个人都有无法逃避的痛苦,丧父,失婚,贬谪,当把这些联系起来时,突然觉得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可恶。想到这,她对这外界的向往又失了一份兴趣,无论身份如何终究难逃疾苦,或许她的空灵山才是最快乐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她从来没有痛苦过,更不知愁是什么滋味。
这时,她无意中望见就近的两人打的头破血流,顿觉吓人,当即起身道:“打打杀杀,没意思,我先回去了。”
“直接回家,别乱跑。”奚越怕她一个女人无端惹来麻烦,急忙叮嘱。
方映妍自是领会,直接转身去了。
走不多时,右肩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她转过身去,竟是周浚,顿时像见了亲人一般,满心欢喜道:“浚哥哥!”
周浚连忙“嘘”一声,将她引到一处树丛间嘱咐道:“以后没事不要乱走,尤其前院军事重地。”
“为什么?”
“这是命令。”
她乖乖点点头,再一抬眼发现浚哥哥已然消失,顿觉骇然,这神出鬼没的本领实在令人瘆得慌。
她轻易不肯回去,心想既然不许去前院,那后院总是可以逛一逛的吧。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发现后院虽然偏僻,却比前院多了一些庭院之趣,景色更为别致。行至一处院墙外,忽闻一阵花香袭人,随香而去,但见一处雅舍,舍内三间开阔的大瓦房,算是簇最华丽的建筑。
她心下好奇,见四下无人,便大胆走了进去。院内遍植绿竹,清新淡雅,西边一座凉亭,亭周满架紫藤怒放,紫红色的花朵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妍美丽,原来这便是那花香的源头。
她欣然走过去,发现亭子里放着一把七弦古琴,上刻“容与”两个篆体字,像是琴的名字。古琴以上好的桐木制作,乌黑油亮,轻轻以手一弹,声音圆润均匀,穿透力十足,不觉感叹,像是一把绝世好琴。
她一时手痒,忍不住坐下来偷偷试了两下,动听的音符随即飘了出来,极为悦耳,便将那熟悉的曲子信手拈来,先弹奏一曲《胡笳十八拍》,再弹一曲《广陵散》……琴声悠扬,伴随淡淡的花香,仿佛又回到了空灵山,漫山遍野的野花,紫的、红的、黄的、粉的,一片一片犹如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