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流光舍里洗尘宴
薛府门前卧了两头大石狮子,不出的威严狰狞,萧钧之心下觉得可笑,谁家弄两头狮子放门口,又不是官府衙门。他却还不知道这薛孟卓是家居办公二合一,就是为了方便招待官员商客,商议完事就可到后宅用饭歇息。
靖州城狼藉一片,薛府却门第干净,巍峨如初,在一众断壁残垣中显得有些突兀。此时府门前立着两列盛装丽服的美人迎客,眉眼含笑,不出的妩媚风流。
高门深府,雕廊画柱,众人依次进去,薛孟卓直接将太子等人引到了内堂。大紫檀雕螭案上坐着只青绿古鼎,旁边美人觚里斜插着几枝时鲜花草,旁边架子上错落有致的挂着几只香薰球,正缓缓转动,缭绕吐香,地上铺着猩红波斯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烛光香影里,萧钧之冷目打量,这陈设用物,比起宫中不遑多让,可见靖州是真富庶。抬眼看见屋顶,他颇有些吃惊,此时房间中用来照明的竟不是蜡烛,而是鸟卵大的夜明珠,颗颗不规则的镶嵌在屋顶上,宛若璀璨星河,照的屋中透亮,光芒柔和。宫中夜宴也不过是点上百支烛,这薛府竟然只点了数十支红烛点缀其间,全靠夜明珠照光。
见太子眼神逗留,吴清流笑道,“薛大人这待客处,唤作流光舍,许多人慕名前来。”
萧钧之瞧了瞧,微笑道,“精巧。”
见堂堂太子都夸奖,薛孟卓忙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然而面上颇有得意之色。
这流光舍并非早就有,也就是临江亲王到靖州那年才设计。听二世子眼睛不好,薛孟卓生怕邀请世子赴宴时候惹的世子不痛快,于是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法子,如此比起点烛来,毫无烟气熏人眼睛,光线也十分舒服。这流光舍闻名远近,有头有脸的人都想瞧瞧,好多富贵人家想学习,奈何只能望洋兴叹,据盖这房子花了上百万两银子,有官衔的没那么多钱(有也不敢盖),有钱的找不来这样多的珠子。吴清流等融一次进来着实惊艳了下,心想薛孟卓这土财主确实富有,羡慕归羡慕,但他们心有不屑,薛孟卓虽官至府尹,靖州最大的头头,但永远不可能进京为官,后代不能举仕,不能和世家大族结亲,士农工商,商人连农人都不如,富可敌国又怎样,做人目光要放长远。
薛孟卓摸不准太子脾性,没敢大张旗鼓的叫上来舞姬乐队,只挑了几个模样美貌的乐伎侯着。
萧钧之坐了主位,景光虚让了下,在太子左手边落座,薛孟卓在太子右手边坐了,其余众人依次落座,一番互相寒暄介绍,美貌婢女鱼贯端了精美菜肴上桌。
珍馐美味玉液琼浆摆满桌面,旁边立着的婢女已斟满酒,薛孟卓忙起身举杯,“太子一路奔波,我们穷乡僻壤,别无他物,这自产的靖州秋露尚可入口,请太子不要嫌弃,暂饮一杯,算是接风洗尘。”
萧钧之道孤以茶代酒。
薛孟卓见太子不饮酒,便一直劝,旁边景光也笑道,“来靖州不尝尝这秋露酒,实在有负奔波,臣也不善饮酒,但这酒确实清冽醉人,薛大人一片待客之心,殿下浅尝辄止,意思下便可。”
边上立着劝酒的婢女将羽杯拿起,双手奉到萧钧之唇边,染着丹蔻的白嫩手指简直要碰到他脸颊,含瑾虽不羁,也从未离自己这样近过。他谦恭有礼,断然不出离我远些这样的话,只得接了,不动声色的侧着身子离那美貌女子远了些。
这边上站着的婢女美貌十分,个个绝色,竟将京城许多家碧玉也比了下去。
来靖州前,宜司长曾委婉的提醒过,地方州府不比京城,太子不必迁就他们,但也不要得罪,地方稍微使点手段,懈怠推诿,这工作就没法推进,有些无伤大雅的风俗人情,大可睁只眼闭只眼。
这时萧钧之才知道宜司长口中所谓的风俗人情是什么。
他轻抿了口,这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潋滟,入喉绵软醇厚,回味清甜,确实好酒。
见太子赏脸,薛孟卓这才绕着桌子挨个敬酒,到了百里牧处,他恭维道,“百里长官年轻有为,听之前负责京城治安处,这次随殿下来靖州,可见圣上对您的信任。”
百里牧忙举杯回敬,“不敢。”
薛孟卓敬完,景光也起身敬酒,景光敬完步青敬。这秋露酒后劲儿大,虽然每次只抿一点,但几圈下来,萧钧之头已经有点蒙,但他看上去还是一派端正。
现在该他敬酒了,强稳了稳,他起身去认识在座众人。
见太子平易近人,比临江亲王还随和,众人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插科打诨的活跃气氛。
刚和吴清流碰完,萧钧之脚步虚了下,一不留神撞在旁边倒酒的美人身上。萧钧之忙道失礼,那美人抬眸瞥了他一眼,早已羞红了脸。
吴清流笑道,“我常听人,醉卧美人膝,殿下今日醉撞美人怀,这美裙十分有福气。”
的众人都笑起来,萧钧之略微窘迫,知道这些人私底下就这样子,没正形,也不予计较。
见吴清流打趣太子,太子只是微微一笑,气氛越发热闹,薛孟卓忙扶了太子入座,一一介绍桌上的特色菜。
胭脂鹅脯、落叶琵琶虾、箸头春、白龙曜、过门香等制作的竟然比宫廷还精致,用不同盘盏盛了,薛孟卓介绍,这道烧鹅掌殿下一定要尝尝,边上婢女忙取了银箸布菜,萧钧之尝了下,果然鲜美。
薛孟卓又介绍正中间那道烤乳猪,这道菜最考验功夫,要用梨木炭慢慢炙烤,每一寸皮肉都要烤到,然后涂上奶酥油,一边涂一边烤,做这道菜一定要有耐性,这样才能做出来肉质酥松。
边上那道珍珠白玉团子,要用煮熟的鸡脯肉切成珍珠大,用清酱和酒拌匀,滚粘细粉,再入锅炒。
什么?殿下吃不惯荤腥?好好,特意为殿下准备了几道南方菜。
煨鲜菱,这道菜以鸡汤烧煮,上材时候将汤撤去一半,菱角一定要池中现摘的才新鲜,浮在水面上的才香嫩,加上粟子和白果一起煨煮,特别鲜甜,太子赶紧尝尝。
还有这道问政笋丝,这道菜应景,希望殿下对我们靖州的工作多多指点。
这顿饭直吃到月满西楼。萧钧之怎么歇下来已无印象,只记得自己被人扶了回来,躺在榻上神思朦胧,梦中光辉满室,门横溪水,皎洁月光静静洒下来,摇曳中点点星散,有仙子丰采姝丽,翩然若画,让人神摇意夺,错神间渺然无人,惟见门前疏星皎月,漫漫江波。
这梦十分香甜。
睁开眼,酒梦具醒,意甚怅然。
一转头,含瑾正隔着珠帘举了本书边嗑瓜子边看,听见动静,含瑾眼神瞥过来,似笑非笑,“啧啧。”
萧钧之闭上眼,又睁开眼,清醒了下,他眉心微皱,“出去,成何体统。”
含瑾笑嘻嘻,“你撞人家美人怀里,又成何体统。”
萧钧之顿了下,“你很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