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未见时倥偬 遇见时雪崩

马车载着灵璧和含瑾气势汹汹的往城南提刑司去。

含瑾:“欺人太甚!”

灵璧;“对,欺人太甚!”

含瑾:“以势压人!”

灵璧:“对,以势压人!”

含槿:“我要投诉!”

灵璧:“对,我要投诉!”

嗯嗯嗯?不对!

灵璧刹装头,“等等!你要投诉什么?”

含瑾一脸义愤填膺,“我要给你爹投诉陆修毅那个狗官!”

灵璧道:“你确定?你确定要投诉陆修毅?”

含瑾用力的点点头,恨不得把脖子点断。

灵璧捋了捋含瑾的一头炸毛,忍笑,“你看啊,你投诉陆修毅,我爹得把投诉信交办相关部门吧。”

含瑾点点头,“没错!”

灵璧继续分析,“这相关部门,嗯,应该是监察司,也可能是举报司。”

含瑾又点点头,“对对对!”

灵璧道,“监察司属刑部直管,举报司是刑部三级部门,”顿了顿,灵璧摇摇头,一脸同情的看着含瑾,“你觉得,刑部部长陆修毅看见你的举报信,他会怎么处理。”

含瑾打了个哆嗦,眼前浮现出一只瑟瑟发抖的羊和一只血口大开的老虎,她忍不住捶胸哀嚎,“一手遮,理何在!”

马车在提刑司门前停下来,两人下车,灵璧立足,仔细看了看门口挂的几个牌子,她饶有兴致的问含瑾,“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关于提刑司的新闻?”

含瑾心不在焉,“什么?”

灵璧清清嗓子,一口标准的播音腔,“据大昭《每日法》栏目报道,提刑司门口的偷偷了来提刑司上班的工作人员一块银子然后被另一位来提刑司上班的工作人员当场逮住并扭送到了提刑司。”

完自己哈哈哈笑弯了腰。

含瑾:“……”

这个偷听着怎么有点……可怜。

两人进了提刑司,径直往陆修毅办公地方走,含瑾愤愤不平道,“哼,我的监护人都来了,不信陆修毅还为难我!”

陆修毅正皱着眉头看案卷,听见脚步声,眼皮子抬了抬,一眼看见了灵璧。

算来他已经有四个多月没见灵璧。

他有意无意躲着她。

凡是听灵璧出现的地方,他便借故推辞不去,凡是能和灵璧碰面的时候,他都掉了头便走。

面前这个女孩是洪水猛兽,他得躲着她点。

灵璧正走过来,一只手穷极无聊的转着臂弯里藕荷色挽纱,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满肚子坏心眼,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见陆修毅要起身,灵璧按按手,示意他不用起身,捡了个椅子坐下,灵璧指了指含瑾,“本殿的被监护人,你要本殿签个字?划清关系?”

陆修毅点点头,“对,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手续走全了,大家都方便。”

灵璧点点头,“嗯,也是。”着扬了扬下巴,“去,将申请书给陆部长。”

含瑾一路气焰万丈,一看见陆修毅就秒怂,她强自镇定,忍住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双手毕恭毕敬的将申请书奉给陆修毅。

陆修毅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可以。其实殿下不必亲自过来。”

灵璧微微一笑,“好不容易将我的被监护人养的胖胖,我怕你要她再跑一趟,白费了我的粮食。”

含瑾怒目而视。

陆修毅微微一笑。

又闲话片刻,灵璧起身,“不用劳烦陆部长送了。”

陆修毅没言语,跟在灵璧身后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含槿抱着申请书跟在他们后面,简直乐开了花,终于不用每从城东谢府跑到城南按察司签到了!啊啊啊以后每都可以睡懒觉了好幸福!

灵璧和陆修毅并肩而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话,灵璧走路向来行云流水飒沓如星,可是今她走个格外慢,步子跨的格外,不时停下来,指指点点,哎陆部长你看,那丛花花开的真好看。

陆修毅:是的殿下。

灵璧就那丛花花的品种产地花期乃至松土施肥除虫等和陆修毅进行一番细致的交流探讨。

半个时辰过去了。

走到一株百年老树下面,灵璧啧啧赞叹,“这该有三四百年树龄了吧。”

于是就这棵树究竟是哪一朝种下来的和陆修毅进行一番激烈的讨论,灵璧指挥采薇,立刻去隔壁街史志司找楚湘生,将江陵地方志全搬了来,今非要搞清楚这棵树是哪朝种下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浩迭如海的史料中,两人认真翻找,终于确定了这棵树是大周末年哀帝亲手种下的,都长舒了一口气。

灵璧伸了个懒腰,一抬头眼睛冒光,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凉亭,“你看你看陆部长,那儿有个违章建筑。”

“?”

陆修毅看了看,唔,是个鸟窝。

灵璧指着凉亭认真的,“乱搭乱建,没有手续,影响公共环境,肯定是违章建筑!”

陆修毅:“……”

两人就京城的违规建筑进行了深入讨论,都一致认为应该立即让住建司进行排查,发现立拆A不留情!

一个时辰过去了。

含瑾坐在花圃边哀怨的看着这两个人,又抬头看了看,夕阳西下,看来下午安乐坊陈记的头汤要落空了。

不过,马车走的快点,绕着人少的城墙走,不定还赶得上!

于是她弱弱的打断正聊国家大事聊的投入的两位,“那个,”她指指,“我得赶回去收拾行李,你们聊哈。”

灵璧摆摆手,“别忘了明早点来约我逛街。”

灯火初张时候,两人终于发觉到晚了,灵璧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陆部长,打扰你工作了。”

她已经有四个多月没见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讲。

陆修毅难得笑笑,“没事儿,殿下,今休沐。”

灵璧愣了下,“那你今还来提刑司?”

想了想她反应过来,肯定是因为办含瑾那点事儿。

她有些感动,看了看色,灵璧,“为了感谢,请你吃饭吧。”

(含瑾:要不是他故意刁难我早办完了!)

陆修毅看了灵璧片刻,笑,“不敢当。殿下今来指导工作,感悟颇多。臣请殿下吧。”

灵璧似笑非笑,“我请你,让你欠我一顿饭,这样才能让你下次请我啊。”顿了顿,她纠正道,“别总是臣啊臣啊的,听着别扭。”

提刑司在江陵城东市和西市中间,有点偏西市(因为西市是平民消费区,治安事件多),灵璧还没有去过西市,陆修毅道西市乱,还是多走几步去东市吧。

灵璧笑,“有你这个保镖,我是不怕的。”

的陆修毅也笑了。

西市白人迹寥寥,晚上格外热闹,烟火缭绕热气腾腾,各种摊沿街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杂耍人口中喷火三丈远,看的灵璧目不转睛啧啧称奇。两人在路边用了些饭,趁着月色皎洁,徐徐漫步。

走到护城河边,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栏杆边立定,远处灯火明灭,桨声灯影里,灵璧道,“陆修毅,给我唱首歌听吧。”

陆修毅低头,看见灯火在灵璧白净的脸上明灭,显得她向来清冽的眉眼格外温柔。他想了想,笑,“唱什么好呢。”

灵璧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弯弯,“看你。”

陆修毅想了想,道,“谢宥一曾经填过首词,还记得几句,唱给你听吧。”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敲着栏杆,轻轻哼唱,“饮尽冷酒飘起渭城雨

江南江北杨柳正依依

纵马提鞍携剑北去

收我汉人河山行万里

勒马燕然封狼居胥

……”

哼唱完,他笑,“唱的不好,谢宥一唱的好。”

灵璧心尖颤了下,道,“真好。再唱一首吧。”

陆修毅手摩挲着冰凉的栏杆,思索片刻,轻轻唱,“只身打马过

独提锈剑长弓

多少人困于夜昼囿于苍穹

忽一眼相拥

一笔水红融河冻

甘愿沉溺中

雨晦与霜重

宴欢散清酒

八方风雪何处最是心动

俗尘疯空

无人解我经年梦

痴情笑我固步自封

亦哀恸

游走舌端哑声话语疯

梵文生苦僧诵

轰然山海崩

俯身吻眉峰

雾气蒸腾眼睫恭从

渴饮鸠跪作虔诚

恍惚入囚笼

然我纵身碾作火种

粉身碎骨自视恢宏

万千经行纵

撞见眼尾绯红

未见时倥偬

遇见时雪崩

愿眉目长驻

命局既定共与侬

成碑岁月痛

山月与凛冬

偏爱此绝容

却也不忍看你明灭眼瞳

到尽头

何人与我赴春秋

痴情笑我固步自封

亦哀恸

……”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都默默无言,明明有千万句话游走在舌尖,可是谁都没有开口。

刚走到东市大街上,一辆马车飞奔过来,灵璧低着头走路,脸颊红红,陆修毅一伸手将她拉过来,险险的避开马车,风带起灵璧长发飞舞,她撞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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