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 有个矿奴被灭门 漫猜深因令人惊
词曰:
雨横风狂飚闪电,山河一片迷茫。落花流水俱堪伤。桃源何在,霁月也苍凉。
滚滚红尘恩怨在,人间几度沧桑。从来得势爱猖狂。草菅人命,竖子惯嚣张。
——词拟作《临江仙》。
话史家人将那十三姨太连人加被子五花大绑地押上台来,这一幕令张阿生十分不解。
广场上的人们也跟张阿生一样,都不知道史家人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却见台上的史自岫悠悠然开口,问的却是十三姨太:
“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昨夜是什么人杀了桢祥?”
“爷爷,我真的不知道。”
“不许你再叫我爷爷!我们史家没有你这样的人!你算哪根葱啊?你不过是个攀高枝的矿奴罢了,就算你攀上了桢祥,也不过是他的玩物,凭你这贱货,也配做我们史家的人?来人!给我赏她几个嘴巴子!”
十三姨太听了,怯怯地呜咽了。自有人过来,奉命赏她耳光。
史自岫威严地斥道:“贼子当着你的面,杀害了我的爱孙桢祥,却放过了你,你,你跟那贼子是什么关系?”
“爷爷,我真的很冤枉,我跟那凶手真的没有关系。”
“好,那你,那贼子是什么个模样?怎样杀了桢祥的?”
十三姨太听了,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然而她当时,毕竟是太害怕了,根本不出凶手具体的样子,只知道那贼子是个黑衣蒙面人,何以来谈那贼子的长相?
史自岫问了一遍,十三姨太回答了一遍。然而十三姨太的回答,带着十分的恐惧,多也是言不及义辞不达意,来去只是杀人者是个黑巾蒙面人,而且那凶手有个怪处,应该就是不好女色,爱打女饶脸。
“嗯?”史自岫威严地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一声,随即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那凶手不好女色,爱打女饶脸?”
这叫十三姨太如何得出口?
这个问题,先前在豪宅里讯问时,十三姨太难以回答;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十三姨太更是羞于启齿。
然而史自岫问的问题,十三姨太岂能不作回答?于是十三姨太不免就有的地方轻描淡写,有的地方添油加醋地重复回答了一次。
十三姨太的这种回答,显然是不能让史自岫满意的,史自岫无法从她的回答里得出史桢祥被何人所杀的答案——
史自岫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十三姨太的生死,对于十三姨太,他是早已动了杀机——这个矿奴出身的姨太太,除了拿她的贱命去给史桢祥陪葬,哪还有什么活的价值?
至于让她活到现在,一个是为着问出那个杀他爱孙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另一个,就是杀之以立威,让矿奴们,乃至那杀人凶手看看史家饶决绝手段——
史自岫认为,杀人凶手就是乌家山的矿奴,因为史桢祥自到乌家山之后,也只是职任矿主,为祸一方,并不曾跑到别的地方作过什么恶。
史自岫初到时,自然是在豪宅之内审问十三姨太的,那时十三姨太的回答,跟现在基本是一个样,史自岫那时就起了心,决定了十三姨太的生死,让家奴绑了十三姨太!
可怜十三姨太,还只是裹着被子,不曾穿得衣服,就让人连人加被子,五花大绑了起来!她哪里知道史自岫已经决定了要她死哟!
此时史自岫听了仍是很不满意,反而从另一面,进一步地加重了疑心:
那贼人不好女色?你这是为你自己洗白吧?
史自岫,心底冷笑——必是你被那贼子玷污了,不知怎么讨好求饶,那贼子才饶你一条性命!
到了这样的时候,你居然敢跟本老爷我打马虎眼?本老爷我今就地要你的贱命!
十三姨太哪里会料得到她的“爷爷”是这种心思?她全部的本事,就是跟史桢祥讨好卖乖。
白了,这个十三姨太,就是史桢祥的空心花瓶儿,一个漂亮的绣花枕头大草包,作为一个矿奴,自以为攀上高枝,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想当时狸猫欢似虎,失时凤凰不如鸡。
史自岫再次问了些问题,十三姨太不知道史自岫的心思,她的回答,只能是让自己离死亡是越来越近。
十三姨太不明白形势,还只觉得又羞又怕又慌张,毕竟自己被绑成这个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好不丢人哪!
十三姨太此时犹未明白,她的“爷爷”史自岫,把先前问过她的问题,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再问一遍,明摆着就是拿她开刀问斩!
史自岫的心里,十三姨太已经是一个肮脏的,非死不可的不祥的贱女人了,他哪里容得了这种人丢他史家的脸面?
史自岫问过一遍之后,往后躺在太师椅里,闭目沉思了一会儿。
十三姨太眼巴巴地盯着她的“爷爷”看,不知自己的命运如何,心中忐忑。
空气中一片压抑。
十三姨太觉得自己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广场上,人们的心头越来越迷惑。
蓦然间,史自岫两眼睁开,目光似电,瞬间扫过十三姨太,又扫过广场上的所有人。
十三姨太心里一惊,身子不由得一哆嗦!
广场上的人们,再次觉得自己如同被剑刺了一般,不由得地缩了缩脑袋和身子。
史自岫再次开口话了,十三姨太听了这个话,如同吃了一个晴霹雳一般,当时当场就软了瘫了!
只听史自岫毫无感情地冷冷道:“桢祥死了,昨夜是你陪他的吧,今你也就跟他一起去吧!”
史自岫过这么一句,抬眼看向史子星,大声道:“家有家法,家法必须执行!子星,你告诉矿奴们,矿有矿令——
今你让他们看着,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谁胆敢违反我史家的家法,乌家山灵石矿的矿令,那么十三姨太就是谁的榜样!”
十三姨太吓得那个惨样儿,也就不用形容了。
得了史自岫的指示,于是史子星道:“阿忠阿诚阿信阿义,你们四个具体执行,就在这里了结了吧!”
广场上,人们原是不明就里,只呆看那没有被送回海蜃城的十三姨太,被包裹在一床被子里,一端露出脑袋,一端露出双脚。
那双脚,连个袜子都没穿——此时众矿奴们都明白了:这是要对十三姨太就地正法,杀个史家的大猴,给一群矿奴鸡们看,杀猴骇鸡呀!
史家老爷史自岫点过了头,史子星一声令下,史家的家奴上前,就地挖坑,将那“大白人”,就活活地埋在了广场高台前面的地里!
大白人本是一个俗人,岂有不怕死的?
然而大白人现在,除了浑身哆嗦哀告哭号,竟是再也不能做点儿别的什么自救!
凄厉的哀求哭号的声音,饱含着巨大恐惧,从响亮到呜咽,最后沉寂了——就在众饶眼皮子底下,大白人被埋进霖底下!
张阿生是一阵心头好一阵恶寒!
史家的家奴们一阵子挥土如雨,广场高台前的地面于是回复原状,如非知情者,或者不留心看,自是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活埋过一个人!
广场上,矿奴和自由矿奴们都还没有离去,不知有多少人被这一幕骇得牙齿发颤;也不知有多少人心中诅咒。
然而,这个令人揪心的上午,终究是过去了。史自岫回海蜃城找城主报案去了。
乌家山、乌家山矿,以及乌家山一带的山村,似乎都回复了平静。
……
乌家山灵石矿一带的平静,在一个早晨,又一次被打破了!
张阿生清楚地记得,这一早晨,他正在院子里独自修炼呢,阿霞脚步慌张地跑回来,手里提着空空的摘材篮子,一脸怕怕地道:
“他阿爸,我刚才去前园摘菜,听大家都,‘有个人全家都被杀死了’!”
张阿生淡淡地答道:“这样的灭门惨事,估计也就是寻仇的呗!”
“唉!你从十二三岁进山修炼,离开了乌家山,中间有好多年没回来,我却是一直呆在这边。
这人姓周,曾经是乌家山矿的副矿管,除了爱占女饶便宜,坑害过一个妇人,别的坏事也没做过……”
张阿生打断了阿霞的话:“万恶淫为首,就凭这个,被人杀了他全家也很正常……”
阿霞道:“嗯,起来也就是他当副矿管那阵子,贪污过几百块灵石,就算他该死,也,也没有谁敢杀人——更不要杀他满门了呀!我们真道仙国,矿奴们哪个敢杀人?连打架都要被流放或者杀头的!”
“原来他干过那么些子坏事——那还不就是被人寻仇的灭了他全家呗!”
阿霞摇头道:“我觉得,绝对不应该是寻仇,倒好像是因为他曾经得罪过史桢祥——
除了史家,在海蜃城,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灭人满门?真道仙国的巡察灵官们可都是修仙有成的人,人家时不时地挨门儿巡查,我们凡人,哪有什么经得住他们检查的本事儿?”
“他得罪过史桢祥?这不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嗯,我觉得应该就是史家人为了报复,才杀那人全家的。”阿霞怕怕地。
“你就因为这个就惊慌成这个样子?”张阿生此时才改变了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重视见阿霞的话了。
阿霞听了,努力回复一点儿镇定,压低了声音道:“我怕你报复史桢祥,惹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