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教养嬷嬷
祝妼安带着两个教养嬷嬷回了安逸院,关嬷嬷当下就板起了脸。
两个教养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确实是有一身的本事,自认是在宫里见过大风大浪了,但对上关嬷嬷的冷脸,竟然也会下意识的害怕。
祝妼安轻轻的瞥了关嬷嬷一眼,眼神平淡。
关嬷嬷当即意会,等她进了屋子,便大步一迈挡在了欲要进屋的两个教养嬷嬷面前,拖长了音调:“两位——”
两个教养嬷嬷虽然和关嬷嬷第一个照面就被吓了一遭,但是到底还是从宫里头出来的,知进退。关嬷嬷是跟在郡主身边的人,她们便大大方方的叫了声姐姐。
“这位姐姐,我二人是奉了王妃之命教导郡主礼仪,即今日起郡主便由我二人侍奉。”
关嬷嬷知道姐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干脆做了个黑脸:“你们是什么下贱货!老奴我侍奉过前尧亲王妃,如今又接着侍奉姐,哪里还需要你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两个嬷嬷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她们虽然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但却是宫里出来的,又是实打实的正经的教养嬷嬷,不知道有多少高门大户请着她们去教导家里的姐!
这个黑脸嬷嬷,把持着郡主的里屋,性子委实太厉害了些!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恼怒又无奈,但还是和关嬷嬷讲理:“仅是侍奉十日,郡主方才回京,京中诸事怕是有许多不懂,只望我二人能侍奉一二。”
关嬷嬷指着院门压低了声音:“无需你二人侍奉,自个吃茶去,待十日后与王妃交代便是。”
然后便往屋子里钻。
两个教习嬷嬷连声拦着:“王妃吩咐时,郡主也在,姐姐你如何能拦住我二人,介时郡主问起又该如何?”着就要往屋子里去。
关嬷嬷一手推俩,一张脸板着能吓得人退避三舍:“赶紧走!赶紧走!”
好不容易赶走了两个教习嬷嬷,关嬷嬷一回头就看见酸与、朱厌、九尾、陵鱼这四个丫头躲在后头笑呢!
关嬷嬷也不呵斥她们,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祝妼安微微勾唇,显然心情也是很好。
酸与笑不露齿,倒是她笑起来就是忍不住出声,但是嘴抿着,所以嗤嗤的笑着,听着倒是让人越发觉得好笑。她:“关嬷嬷,您老还有这骂饶功法呢?”
关嬷嬷瞪了她一眼,但是眉眼含笑,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威严:“这是什么话!”
陵鱼年纪,最是活泼了,学着关嬷嬷的语气:“无需你二人侍奉,自个吃茶去罢!”完自个又在那里笑着,像只鸭子似的。
关嬷嬷还是笑着,也不怪这些丫头们对她这个老人家无礼:“这两个教养嬷嬷倒是好的,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九尾一直温和的笑着,闻言便接了话:“一直不曾对嬷嬷您无礼。”
关嬷嬷轻轻摆了摆头:“我一个奴才,到底还是仗着姐的势。”
朱厌撇了撇嘴,嘟囔着:“就是不知道那祝嫮宁姐是不是这两位教习嬷嬷教导的,竟成了那样……”
陵鱼连忙接茬:“哪样?”
“……”朱厌噎了一下,到底是不出口这么直接的编排主子的事情来。
陵鱼年纪,什么事情都想要知道个明明白白:“朱厌姐姐?哪样?哪样?”
朱厌咬咬牙:“不哪样。”
陵鱼连忙向祝妼安控诉:“朱厌姐姐太坏了!讲话讲一半!”
主仆无洒笑了一番,院子里的丫鬟却进来了一个:“主子,王妃处来了一位大丫鬟唤您。”
酸与便收了笑脸:“想必是那两位教养嬷嬷回去禀报了。”
九尾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看向关嬷嬷,道:“怕是又要劳烦嬷嬷了,主子才不会去呢。”
祝妼安看了关嬷嬷一眼,关嬷嬷不待祝妼安开口吩咐,才对上她看过来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挑了门帘子出去了。
陵鱼像是尾巴似的跟着关嬷嬷走到门口,然后扒拉着门框往外瞧:“嬷嬷能者多劳。”
祝妼安闭了闭眼睛,轻声吩咐:“去打桶水来。”
九尾闻言便收了笑意,轻轻皱了眉,连忙转身出去吩咐打水了。
主子在梦境时最常是在那处温泉池中,九尾猜测大概是温水能舒缓主子的功法反噬。
如今进京,别人看是在外多年的乡野郡主回了荣华锦绣窝,但实则是主子处处受限,连一池温泉也无。
实际上九尾埋怨温泉的事倒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京中哪里会有温泉,哪怕是皇宫,也只能建一方浴池罢了。
这厢关嬷嬷才到了尧亲王妃的院子里,尧亲王妃一见来的不是祝妼安,当下板着的脸就更冷了:“梦山呢?”
在封地上住了十多年,半点礼数都不懂,给她派去了教养嬷嬷竟然还敢纵容奴才挡着房门不放人进去!这哪里是什么大家闺秀!
关嬷嬷躬身行礼,但是举止间带着的倨傲却是膈应得人心窝子冒火,她起身答话,也是微微仰着下巴:“郡主身体不适,王妃不会是想让郡主顶着一身伤痛前来请安罢?”
尧亲王妃看见祝妼安没有跟着她派出去请饶丫鬟过来,确实是不怎么高兴,但她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人,没有想要因为这点事罚祝妼安,顶多嘴上骂两句罢了。
可这个老嬷嬷,进门就是好大一盆污水!就连推脱不来的理由都敷衍得不行!梦山方才还来请安了,她哪里有什么伤痛!
尧亲王妃看着眼前这老嬷嬷的刁奴样子,只觉得脚底板的血都倒流到脑袋上来了:“我何时要要梦山顶着一身伤痛来请安了?她方才……”
“这就是了。”关嬷嬷连忙抢话,半点也不顾尧亲王妃铁青的脸色,“郡主金枝玉叶,王妃到底是继室,如何能这样磋磨嫡妻诞下的嫡长女!”
尧亲王妃只觉得继室两个字在脑子里炸开,轰隆隆的像是什么都听不清了,但对着一个奴才,她难不成还能让她踩头顶上去,可是她哪里会吵架,只会反驳一句:“我何时磋磨她了!”
关嬷嬷冷哼一声:“王妃非要逼着郡主前来请安,哪里不是磋磨了?”
“我什么时候逼着梦山来请安了!这要的是教养嬷嬷的事!”尧亲王妃指着关嬷嬷噎得半晌不出话来,直喘了两大口气才再次出声,“你这刁奴!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唆梦山行事的?!”
“老奴如何!”关嬷嬷挺了挺胸脯,一身嚣张气焰简直要燎到房顶上去了,“老奴是前尧亲王妃带进王府的家仆,王妃如今是连嫡妻的旧仆都不留了吗?”
一口一个嫡妻!她不是嫡妻吗!这刁奴!这刁奴!
就是你这刁奴样,便是皇上身边的人,都留不得!
“你这刁奴!你放肆!”
尧亲王妃挥手将几上的茶点尽数扫落,指着关嬷嬷的鼻子,半都没出话来,最后只能指着大门,扬声到:“滚——”
关嬷嬷昂首挺胸,凯旋而归。
她家姐背负太多,这京中诸多繁琐事,便尽由她这个半截入土聊老家伙扛了。竖着一面刁奴把持主子的高旗,总归能替姐挡些风雨了。
尧亲王妃只等着关嬷嬷一出去,便伏在几上呜咽着哭了。
她这半辈子,顺风顺水,还真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刁奴!
大丫鬟翡翠连忙声的劝慰着尧亲王妃:“王妃何必与那种腌臜老货计较,别到时候哭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你也听见了,那都是些什么话?”尧亲王妃恶狠狠的扯了扯帕子,“进门我才了一句话,便是好大一盆污水泼在我身上!我才与那老东西争辩了一句,便是容不下旧仆!”
着,尧亲王妃又气得眼眶通红,眼泪直掉。
翡翠连忙出主意:“那边让郡主将那老奴赶出府去,这后院诸事本就该您操办,郡主难不成还能与您这个当母亲的对着干吗?”
“叫梦山将这老东西赶走?”尧亲王妃擦拭了一下眼泪,又怒又愤,“她能有什么用,她若是个顶用的,这奴才能爬到我脑袋上去?”
翡翠抿了抿唇,声音压低了些:“莫不是……郡主吩咐这老奴来驳了您的脸面……”
尧亲王妃自认为了解祝妼安,愤恼的脸色里还带着些鄙夷:“那老东西就是从她头顶上爬过来的!”
没把持住侍奉的那位郡主,那老东西哪敢在她面前吠,就是梦山给惯的!堂堂郡主,连院子里的下人都管束不住!
翡翠连忙拍着尧亲王妃的背脊帮她顺气,生怕她被那老嬷嬷气出个好歹来。
眼见着尧亲王妃总归是把嗓子眼儿里的火气咽下去了,才怯怯的来口询问:“今日那老东西冒犯王妃一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那该如何?”尧亲王妃气得脑门子钻心的疼,“没听那老东西我是继室吗?我能把她这个前尧亲王妃的旧仆如何?还是我能把那为梦山郡主如何?”
伺候尧亲王妃的另一位丫鬟玛瑙连忙将自己早早沏好的一盏茶递到尧亲王妃的手边。看着尧亲王妃皱着眉头饮茶的样子,心里也担心着,想给自家主子出出主意,但脑子实在是有些笨,只能呐呐的一句:“便……让王爷来操心?”
翡翠闻言倒是皱了眉,有些不赞同:“后宅的事情,怎么能让王爷操心呢?”
玛瑙张了张嘴,没能立马接上话来,她本来就脑子笨,也不会话,整个人有些木木楞楞的。
她能在尧亲王妃身边伺候着,就不过是因为她心细、什么都会,有的时候明明没什么好主意出来,但偏偏能让人想开些,有些新的思路。
这不,尧亲王妃把手里的茶盏一搁:“这事儿便就让王爷来操心。”
翡翠有些心急,她跟在尧亲王妃身边,也稍稍看着学了些主母们的行事。这后宅之事向来是不往爷们儿身前递的,王妃这不是气糊涂了吗?今日这事往大了也不过是一个刁奴罢了!
尧亲王妃像是看出了翡翠的焦心,她现在有了主意便也就没那么气了,还能点翡翠两句:“王爷连梦山的亲事都要亲自掌眼,这种刁奴祸主的事当然也得告知王爷。”
这样一翡翠便明白了。
儿女亲事,本该是主母相看的。即便是父亲相看,也是得和主母商量着,而不是如同昨日那般直言王妃不得插手,王爷在这里便越位了。那么王妃如今也因为郡主而劳烦王爷,便没什么了。
王妃到底是王妃!是镇国公府细心教养的嫡次女!她这个不过是在王妃身边侥幸学了一些皮毛的下人竟然去怀疑主子的高见,实在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