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人才说不了话
“死了?”
“回周大饶话,这罪妇才在雪里罚跪了五个时辰就装死,让咱们教训了一顿,现在,多半还是装的,的这就把人给你叫醒!”
‘哗啦——’
楚羡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细碎的冰碴子砸在身上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楚家一心忠君,谁能想到最后竟落得三十一口下狱待斩的境地?
她楚羡又怎会为了报复朝廷,而害死良将?
洛安城内大雪三日不绝,焉知不是为她楚家叫屈!
楚羡遍布疮痍的双手撑在地上粘稠腥气的血水里,颤巍巍的眸子含怒盯着眼前墨衣广袖的玉面男子,这是她青梅竹马的未来夫君啊!楚家发生这等灭门之事,他竟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还主动请旨督办一职,连日的酷刑险些要了她的命!
“周元何!你好狠的心啊!”她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恨意,孱弱的身子更是止不住的抖。
男人勾唇冷笑,阴鸷的眸子跟她对视时流露几分厌弃,“叛国通敌的是楚相,而你又治治死大将军,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既已知道下场,你有几条命熬这些皮肉之苦?”
那些叛国通敌的书信是从父亲书房的暗格里搜出来的,除了楚家人,就只有周元何这个外姓人知晓,莫父亲没干过这种事,就算真的干过,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暗格设在房梁之上?
酸胀的眼眶里如有股眩晕冲撞着视线,她狠狠咬住舌尖,浓郁的铁锈腥味换得她清明。
她歇斯底里的质问,“通敌书信是如何到书房暗格里的!你居心何在!”
周元何眯了眯眼,冷声,“念在往日情分,我有心让你死得痛快些,你这是不识抬举!”
“呸,真恶心!”楚羡唇角笑意残破,摇摇欲坠的身子像是快支撑不住,“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不愧是楚相的女儿,骨头真硬!”周元何俯下身子,凑近了些轻轻的,“不过楚羡,你熬得住牢里流水的大刑,就是不知道楚相能熬到哪了……”
“你敢?你敢!我杀了你!”楚羡挣扎了要起来,不过笨重的手铐脚镣不过数寸,她连站起来都困难。
周元何笑了,“你得明白,这件事楚家总得有人出头,楚相还没松口,若是你主动担下所有罪名,我就放楚相一马如何?”
楚羡也跟着笑,她仰着脖子看他,目光凄厉,“畜生的话,怎么信?”
周元何目光一窒,胸口一股怒火翻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东西拿进来!”
不一会,狱卒端进来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指甲的尖端有墨迹,这是她父亲常年誊写书籍留下的!
他砍了她父亲的手指,逼她就范!
他们怎么敢!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深入口中,滋味苦楚煎熬。
周元何见她神情松动,趁热打铁,“他们为了从楚相嘴里问出真话来,下手没轻没重,楚相现在已经不了话了,后背连块平整的地方都没有,能救他的可就只有你了。”
良久,楚羡才低低的开口,声似孤魂,“拿纸笔来。”
“你以为你还是金枝玉叶的大姐?这里哪有纸笔?”
周元何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布帛划破空气的声音,楚羡从牢服上生扯上一块布,抬手咬掉自己右手食指的一大块肉,鲜血瞬间布满整只手,她挤进吃饭的碗里,以指为笔血为墨在布帛上誊写。
‘臣女楚羡,承认罪臣楚安年与北漠一族勾结属实……’
浓重的血腥味将牢里的老鼠都引来,那灰扑颇东西扒着碗沿喝血,嘴角的毛上沾着殷红的血,看起来格外诡异。
楚羡伸手去沾血,那东西也不怕她,直到她落完最后一笔,牢里‘吱’的一声惨叫,那老鼠在牢里窜跳了两下,就那么死了。
周元何看了心中大骇,这女人血竟是有毒的!
他强行稳了稳心神,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血书,确认无误后,仰大笑三声。
“怪不得太医院上下都不知你用了什么毒,如此一来,也算是人赃并获!不算冤枉你!”
“周元何,我认了罪,死不足惜,你答应了保我父亲……”
楚羡话音未落,就被打断,“昨晚楚相就畏罪自杀,你叫我如何保一个死人?”
“你骗我?!”她惊惶的眸子里写满悔恨和愤怒。
“只有死人才不了话!”周元何声音轻佻而畅快,接着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只死老鼠,“来人!这罪妇已伏法,按例当凌迟处死,不过……本官念私情,留她全尸!”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边有几个狱卒提着篮子进来,往牢里一扔,紧紧锁上狱门,数十只灰毛鼠循着血腥味窜向楚羡。
她惊恐的摇头,“不,不——啊!”
几声惨叫过后,灰毛鼠在牢中狂窜,最后随女子的身体渐渐冷去,口中还衔着她的血肉。
周元何!
若有来世,我楚羡定让你尝尝这家破人亡,被茹毛饮血的滋味!
……
数九这,又是大雪。
刽子手举着刀,差点被狂嚎的风雪迷得睁不开眼,但楚家剩下的二十九口,没留下一个活口。
据鲜血染红了十里,却无人敢替楚家翻案,更无人敢提。
“唔……”
楚羡再次醒来口中一股酸涩,不是鲜血,这是……鹤顶红?!
隐隐感觉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像是往她身上**什么,耳边一声聒噪。
“进了勾栏院还装什么忠贞烈女?你这种要死要活的我见得多了,要不是右相公子叮嘱了不让咱们伤了你,我保准把你治的服服帖帖!跟了右相公子有什么不好?那是别的姑娘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再敢哭丧着脸,我非让人先教教你规矩!”
右相公子?周元何!
他害她至此,她怎么可能还嫁他为妻?
“不,放开我!”
楚羡使劲浑身的力气推开这群姑娘,更是摘下头上的朱钗不惜伤人,墨发如瀑嫁衣似火,却有种淬了血的冲击。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去,几次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
刚出了勾栏院的门口,迎面便是一匹扬起前蹄的马,楚羡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