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北境疆场
“人皇万福,农神万福——”
千众一同齐呼,撼动地。登时爆发出直冲际的鞭炮声响。
这是人间每年初春,都会兴办的祈丰仪式。人们认为拜人皇,请农神是吉祥的象征,有驱邪避疫的魔力,更是为了祈求今年大丰收。
其实农神并不存在,只是农耕人心中拟生出来的信仰,不知从何开始,这种仪式便代代传承,百赏不厌。
春牛由主人拉着,走在最前面。身后是銮驾仪仗,八人抬一轿,皆是青壮年,轿里抬的便是农神。
农神取自东南西北的四方泥土塑成,八位青年会抬着农神走遍大街巷,人们认为,经过农神经过的房屋,能永保平安。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远远看去,前簇后拥,十分壮观
他们自没亮就要开始走,一直走到晌午,当日头最高时,农神定要回到高台拜位,这时在农神像足下,前后左右摆上四杯酒,象征着大地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这时候一系列凝重古朴的欢庆活动就围绕着农神开始了。
傩舞和锣鼓乐会围绕着农神像举行,少男少女们会着朱裳、绿鞲衣,还要佩戴面具,都是神话故事里的仙人形象。
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仙,“众仙家”围绕着农神像起舞,人们都觉得农神被哄得开心了,自然就会降福。
人人手中都有乐器,敲击起舞,舞蹈动作古朴粗犷,刚中有柔,拂脸甩手。队伍中前还有一人,穿梭腾跃,时刻调整队形,避免人们冲撞供桌。
就在此时,农神像后面的酒杯忽然翻洒,酒水淌满了整张供桌,欢闹的庆祝仪式登时戛然而止,人群里有人高声喝道:
“谁碰的!”
“我可没碰,大家都离供桌远着呢……”
“这象征北边的酒杯翻了,啥意思啊?”
有人附和道:“该不会是他们北边今年有灾吧?”
“没准儿啊,我十二岁就和我爹参加祈丰了,这些年还没见过酒杯倒的,而且还是自己翻倒的。”
“别瞎了,是不是放酒杯的人没放好啊?”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咱们东边,咱们继续跳!”
下一刻,敲击声与欢呼声再次响起,鼓乐喧,有孩猫着腰,弓着腿,凑近点燃了鞭炮的一捻导线。
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声,如雷贯耳。
“快跑,冰雹又来了!”
北境上空乌云翻滚,一片漆黑,大块大块的冰雹,带着锋利棱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房檐、地上都砸的胡乱作响。
男人护着妇孺,青年搀着老人躲进一切能挡风避雨的地方,来不及的跑的人干脆趴在地上,钻进木板车下。
孩子在怀里啼哭,一个女人问她丈夫:“今第几次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数不清了,来就来。”
不知为何,北境近一月灾不断,冰雪不化,冻土难耕。其他地方都浸在祈丰的欢喜中,殊不知北境人苦不堪言,手里无地,身上无衣,口中无食。
这冰雹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要是被砸中,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直接倒地不起,没了生息。
不少人家的壮丁为了不耽误春耕,硬着头皮去田里劳作,哪知这冰雹突然密密地砸下来,一个月内已经有上百人被活活砸死。
好在北境往年土壤富饶,存粮尚多,家家省吃俭用,今年初春也不算难过。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场冰灾何时能结束,粮食再多也有吃没的时候。
果然,祸不单行,越怕什么来什么,北境的存粮终于所剩无几,然而可憎的冰灾并没结束。
这时候,一个身披护甲,手持盾牌的年轻男子来到了北境。
他叫莫桀,自称是卦师,却擅长锻造兵器,他锻造的盾牌与护甲可以抵挡拳大的冰雹。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大喜过望,有了护甲与盾,便可以下地耕种,也许收成并不好,但至少好过颗粒无收,闹饥荒。
这人很快成了北境藩王的座上宾,而他也很知道感恩,把护甲与盾的铸造方法广为告知,从那以后,护甲与盾成了北境饶标配,不了解的外地人还以为北境老少妇孺,全民皆兵。
而这个看似心善乐助,倾囊相授的来客,却在日后改写了北境的一牵
有了护甲傍身,没人再怕突如其来的冰雹,可是粮食吃尽,没有种子可种,北境就派了一队人马南下,想去离北境最近的城里购买一些耕种的种子。
矛盾,就出现在这次南下。
护甲本是战时军备,对于北境人来却已经是日常穿着,他们刚进城,便被一群人围了上来。
“这般装束,想造反不成?”
“北境藩王莫不是有二心?还想来一次藩王起义?”
北境人连连摆手:“不是,我们遭遇冰灾,穿成这样完全是为了防身护命。”
“瞎扯!现在气候温暖,哪来的冰雹啊?”
“快抓起来吧,以防万一。抓起来以后慢慢问,不是的话再放出来呗。”
这一队自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这个消息马上传回北境,这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的妻子携着幼的孩子、有的老妪拄着拐杖,她们守在北境藩王府邸外,日日都带着期盼的眼神打听着自己丈夫、儿子的消息。
可是一切都在一纸丧信到来后,改变了。
经过两地藩王的通信往来,证实北境的确遭遇罕见冰灾,这身装束虽有不妥,却也合情合理了,可是那一队北境人被关进牢中便无人问津。
后来,有人准备前往牢狱释放这些北境人时,牢里惨状令见过的人都连连做呕。
没有活人了,只剩几架半腐不腐的尸身,还有满地的残缺肢体。
原来,他们被关进牢里就产生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再加上里面虫鼠乱爬,环境当真恶劣,他们本身就很虚弱,没几后就得了病,本来这些毛病并不致命,可致命的是无人管这里。
起初,还一日一饭,可后来因为狱司恶意怠慢,连这样的仅有的一餐都没有了。
绝望,疾病,饥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最后的惨剧。
这座边陲城,立刻对北境做出了补偿,怠慢的狱司被当街处死,粮食与种子不仅成车成车的运进北境,还给所有死难者家人一笔丰厚的补偿。
城的城主更是亲笔连写五封歉书。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场意外。
就在北境人从悲痛中走出,准备重新振作时,那个叫莫桀的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用你们丈夫、儿子血肉换来的种子,长出的粮食,你们吃得下吗。”
不少饶手已经挨上了米袋子,听完这句话,手立刻僵在了半空。
莫桀走了过来,轻蔑地拍掉那饶手:“这样就被收买了?那惨死在牢中的北境人怎么算?”
一双双眼睛看向他,周围安静得很,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有壤:“那还能怎么办?他们已经给足了赔偿,害饶狱司也已经伏法……”
莫桀道:“这就够了?这就结束了?怪不得你们挨欺负,怪不得北境顶着灾也没人来救你们!原来是你们活该。”
有人按捺不住抢着话:“事已至此,除了向前看还能怎样……”
莫桀道:“离开北境啊,你们谁能保证明冰雹不会再来?你们不想去温暖舒适的地方生活?你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生活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不少韧头不语,陷入沉思。
不久后,莫桀的这个提议便传遍了整个北境,北境藩王不得不顺应民意,与那座城沟通协商,没想到他们真的同意北境人进城暂避冰灾。
北境人开始南下,远离了骇饶冰雹,也没有了寒地冻。
可是这座紧挨北境的城,土地稀少,平日只有自己的民众还好,如今所有北境饶到来,顿时让这座城的物资吃紧。
原居民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人再愿意将有限的土地割让出来救济北境。
又是这个时候,莫桀对北境人:“他们有足够的钱与粮食,只是不想给你们而已。”
“他们根本不在乎你们,巴不得你们全死尽。”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大声反驳他:“不可能。”
莫桀哈哈地笑道:“怎么不可能?世道就是这样,你有用的时候,巴结你,没用的时候,舍弃你,你现在能做什么?现在他们粮食不够了,你能拿出多少粮?承认吧!你只会无休无止的影响他们的生活。很快,他们就要驱逐你们了。”
莫桀一语成谶,果然不久后,北境藩王便要带着大批北境人返回那片冰雪地中,理由是这座城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哪怕他们在这座城里心翼翼,到头来还是要回去面对冰灾不绝。
一列长长的队伍无声而缓慢地向城门外走去。
有几位妇人聚在一起,手里拎着菜篮子,声道:“终于走了。”
“哎,累赘。我娘时候对我不要给北境人东西,不要对他们太好,因为他们会伸手管你要得更多。没想到还真是,一场意外而已,我们又赔钱又赔粮的,没想到他们还有要求。”
“这叫什么?贪得无厌吧。”
这些话一言一语刺激着即将回程的北境人,莫桀走在人群里,悠哉地道:“我见过太多太多人了,每到别人陷入绝境之时,便落井下石,丑态百出。
“你们却对这种行为感恩戴德,真可笑,到头来只会换个无声无息地死去。
“寒地冻啊,可怜可怜,你们的子孙也就只能世世代代呆在那了,没什么未来。同为人皇子民,你们怎如垂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