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章 开棺

这次带队的是衙门里主管刑名的典史,他此刻也很头疼。

张家这边,李捕头在一旁敲着边鼓,他本人和张书吏也有同僚的情分。

衙门里还有一个县丞是张家大姐的亲姑父,虽这两年闹得不愉快,却始终是正经亲戚,也不能昧着良心,偏袒林家。

何况人命关,不能打马虎眼。

可林家本身作为当地的乡绅,势力也是有的,他们不仅和县令交好,而且,听省城也是有人在后面撑腰的,也不能轻易招惹。

思来想去,两边都不好得罪,干脆只能秉公办理,破去,也还有本朝律法在哪里顶着。

这件事,于情于理,张家都是站得住脚跟的,因此,尽管林家极力反对,典史还是决定依照律法的程序,决定开棺验尸。

躺在棺椁里的张大姐面容平静而安详,林家世代经商,家底丰厚,因此,在治丧仪式的花费上,也不曾吝啬。

无论是从棺椁的木料,还是张二姐身上所穿的寿衣,身上佩戴的陪葬品来讲,都很奢华。

可这有什么用,都人死如灯灭,这一切不过是摆弄死人,做给活人看的过场罢了。

用铜臭的银子来遮掩,他们虚伪的外表和内心。

打开棺椁后,张书吏只看了一眼女儿的遗容,便泪如雨下,整个人瘫倒在地,低声哀泣。

福宝看了看张大姐满身绫罗,又看了看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而鬓发上珠宝的华贵,更衬托出张大姐那张死人脸的惨白。

经过仵作的检验,张大姐的确是死于产后,血流不止。

福宝倒没有怀疑仵作的验尸报告有假。因为自家老爹在衙门里当捕头的缘故。

这仵作也是福宝所熟识之人,他本人和李家虽算不得上莫逆之交,但平日的关系也是亲厚。

素来和林家又无甚往来,自然不会帮着林家弄虚作假来哄骗于人。

听完仵作的验尸结果后,本来心中就积压着愤怒的林家,此刻便蹦哒出来。

从福宝发令让人砸了林家屋子,又要求开棺验尸的那一刻,两家人就算是撕破了脸面。

因此,此刻林家饶嘴脸就越发的刻蓖尖酸。

林家太太是个五十来岁左右的妇人,她此刻,柳眉倒挑,嘴里嚣张的对着张书吏呵斥道:

“大郎媳妇嫁与我林家这么多年,并未为我林家开枝散叶,膝下既无儿也无女。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放到哪家,她这个做媳妇的,也算是不称职。”

张书吏脸色苍白的并没有反驳与林家。

他是万万没想到,林家如此没品,人都死了,还不肯放过,还要往死人身上泼脏水,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话,更不会喊冤吗?

大姐儿这些年在林家当牛做马,俗话,不念功劳也要念苦劳吧!

难不成,大姐儿多年对这个家的付出,林家对她就无半点亲情?

要知道,林家这些年的铺面,大多也是靠着大姐儿的经营呢!

林家太太见张书吏没出声,以为他怂了,于是更是得意,继续数落道:

“也是我林家人厚道,即使张家女一无所出,却依旧没有休妻。而继续让她当我林家少奶奶。”

“结果,好心却没得到好报。我那个儿媳是个福薄,怀了孕却没有能顺利生产。

自己走路不心摔了一跤,不仅自个没了,连带我林家的大孙子一块没了,我林家人还没有找到你们张家算账,你们倒反打一耙。

张家不顾脸面,大闹我林家,这算个怎么个法?”

论泼妇骂街,一生识文断字的张书吏,哪里是林家太太的对手。

对方仗着自己嗓门高,中气足,硬生生的压了张书吏一头。

张书吏几次反驳,都被对方压得低不可闻。

福宝因身份问题,原本不好出头,毕竟她是个外人,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到此,实在看不过眼了。

于是冷笑着站出来,用手指着林大少爷的一干庶子庶女子,奚落道:“不知道的,听了您这话,还真以为我家大姐妨碍了您家开枝散叶。”

“那么,我想问一问,这些畜生难不成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又或者,他们身上流的都不是林家的血脉?而是从路边捡回来的杂种!”

福宝虽然很少与人对骂,但常年在杨氏泼辣劲的耳濡目染熏陶下。这些街坊邻里的泼妇手段,她也是见多了。

“你……你……”

福宝两三句话骂了过去,差点没将林夫人气的心肌梗塞。

就在此纷纷扰扰时,从门厅里走进一个单薄的人影。

福宝与林家人骂的正起劲,忽觉身后有人。

接着是大哥熟悉的声音响起:“妹,来巧了,走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明烽,我们赶回来了!”

原来,临近年关,明烽本来就带着书童张忠朝家里赶回,于是,马车行到城外十里地的地方,遇到了报信的李家大哥。

为了赶时间,明烽解开了马车,两人一人一马,先行赶了回来,而张忠则留下来,带着行李,步行归家。

福宝扭头一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前的明烽。

两人虽多年未曾见过面,他长高了,人也瘦了,从原来的半大子变成了如今英俊挺拔的青年,但在人群中,福宝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因为消瘦,明烽的脸庞的轮廓就像是刀劈斧削一般,如此五官更显立体。

眉峰如剑,眼如皎皎月华,一袭月白色长衫穿在他的身上,更让人有了一种超凡脱俗的飘逸之福

想着刚才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也就是,自己同林家妇人对骂时,嘴里那些污言秽语,全让他听了个遍,福宝恨不得就地装死。

再瞅了瞅,自个的装扮,因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打扮就杀到了林家。

身上的袄是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时,胡乱披上的,头上的发髻也是光秃秃的,除了一根簪发的木钗,用来临时固定发髻,浑身再无半点装饰。

整个人,不夸张的,就像是街头巷尾那一些懒散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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