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千金买马骨
义银干脆顺水推舟,说道。
“你的恩赏当然不轻,既然要安置族人朋友,不如先说说你两位朋友。
她们是武田家领地的国人,怎么想起转投斯波家了?”
真田信繁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身后根津贞盛怨气很重,瞅了真田信繁一眼,出列鞠躬。
“御台所在上,此事可否由我来解释。”
义银点头道。
“你说。”
根津贞盛双目一翻,指着真田信繁骂道。
“就是这厮胡闹!
她私自跑到川中岛玩耍,在海津城下刺探军情。望月幸忠也是个混蛋!竟然向她透露了大军去向。
当时我与望月幸忠一齐执勤,阻拦不及。本来真田族人探视真田幸隆大人,也算不得大事。
可她在盐田城出事,透波忍复盘她的来路,前往海津城严查。
望月幸忠心虚要跑,我怎么敢不跟着!只好一齐来了盐田城,找这真田家的野猴子算账!”
根津贞盛越说越委屈,义银听得忍俊不已。她看向不好意思的真田信繁,低头叹气的望月幸忠,越发想笑。
真田信繁这野猴子,确实害人不浅。
滋野三族关系密切,真田信繁看似在其中混得不错。川中岛恶战,她竟然能在海津城下套出大军去向。
本来这是一件小事,这些山地武家放浪惯了,武田家也不会上纲上线,搞得大家都难堪。
可真田信繁在盐田城附近山中,把斯波义银救了起来。还在盐田城门口,让武田晴信逮个正着。
这下事情闹大了,武田晴信派遣透波忍去查。武田军中不敢遮掩过失,必然要弄个清楚。
望月幸忠泄露军机,肯定要被抓起来整肃军纪,多半逃不脱切腹谢罪。
她是望月庶流,望月家不可能为她死顶,最多通知她赶紧跑路。
根津贞盛倒霉,她因为与望月幸忠一岗两人,对方逃跑自己肯定要受连坐之罪。
可双方是亲朋好友,根津贞盛做不出告密的事。干脆与望月幸忠一齐跑路,来盐田城找真田信繁讨个说法。
义银对她们反倒是另眼相看。
滋野三族能繁衍壮大,不是没有道理。可能是出于独特的群山信仰,这些人很抱团,不卖自家人。
如果是一般武家,多半会选择卖友求荣。
即便是当初的河内源氏内部,武田家先祖在足利家先祖背后捅刀,也没眨过眼。
要不然,两家何至于关系如此恶劣。足利家得了天下,还要把自家亲戚关在甲斐山中,苦熬日子。
义银听完点点头,笑着对根津贞盛说道。
“你们逃出海津城,还敢在盐田城中逗留?胆子不小。
不怕武田家发现你们叛逃,摘了你们的脑袋吗?”
根津贞盛垂头丧气,叩首不语。
真田信繁尴尬一笑,是她拍着胸脯保证,斯波家会收留她们。但此时,她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恩赏够不够救她们一命。
斯波义银看向不安的真田信繁,对她的想法洞若观火。
在武家看来,这些滋野家的姬武士真是太胡闹了。义银即便大怒,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反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时机,想要借机确立真田信繁的地位,向滋野氏的后裔展现,斯波家千金买马骨的诚意。
义银对真田信繁说道。
“你们自己乱七八糟的事,我不会管。他们要想改换门庭,也是拜入你的门下。”
真田信繁听得前半句,愁眉苦脸。听到后半句,又迷惑不解。
“御台所,我哪有本钱养活她们?”
义银冲她眨眨眼,说道。
“你当然有。
刚才我与武田家议和,你也有旁听。协议之中,海津城会归属于我。
武田家不至于留个孤城给我,这样就太不要脸了,估计周遭总会有个几百上千石的土地。
我决定将这些土地安堵给你,作为你的恩赏。”
真田信繁目瞪口呆,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猿飞佐助,望月幸忠,根津贞盛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早知道斯波义银以慷慨闻名,可闻名不如见面,这位男大名真是舍得啊。
猿飞佐助见真田信繁还在发呆,伸手在义银看不到的地方,疯狂拉扯她的衣服下摆。
答应啊!快答应啊!
望月幸忠与根津贞盛也是目光似火,烧向真田信繁。几乎要按着她的脑袋,帮她谢恩受赏。
海津城位于松代地区,是卡在千曲川与北信山区之间的一小块平地。松代地域常年受千曲川滋润,地盘不大,土地却是肥沃。
武田家献城于御台所,肯定不会是孤城一座。城池总要有人口土地支撑,附近的村落一般会一齐献上。
斯波义银嘴上说只有千石左右的石高,但真田几人都是信浓土着,对地方了解远在他之上。
即便武田家再抠门,缩减范围后,这块地界少说也有一千多,甚至二三千石高。
信浓国多山少地,长野盆地本就是信浓两大盆地之一,土地肥沃远在东信之上。
真田幸隆殚精竭虑拿下户石城,为武田晴信的北信攻略披荆斩棘,不过得了真田乡一地安堵状。
她虽然是户石城主,但此城是关隘要塞,利于军事,土地产出近乎为零。
真田乡是有名的牧马地,在东信也算是块好地盘。但领地的实际收益,不会比海津城一带的松代地区高多少。
换而言之,斯波义银给真田信繁的恩赏,已经接近她祖母用军功拼死换来的地盘了。
光是这份慷慨,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武家大名。而他的重赏,却是让真田信繁心情复杂。
真田信繁只是在山中野惯了,但她这人并不傻。自己并未有多少付出,却收获了极大的好处,心中难免彷徨。
她救起斯波义银,不过是见色起意。说得好听点,叫一见钟情。
之后两人陷入武田晴信之手,历经磨难,真田信繁在心理上完成了孩童到成人的转变。
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清楚。她有罪,罪无可恕。
此时此刻,有过无功的她却得到了这么一大笔恩赏,心中岂能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