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谁为破关兵

大秦帝国扫平六国后,为了巩固中央统治,大修官道以方便控制四方。

直道、驰道相间,特殊地段还有金牛道与栈道,可无一例外,所有的道路都是以咸阳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严密的交通网。

独独直通塞北九原的是直道,修的最多的还是能驾车疾驰的驰道。

光从咸阳通往陇西,就有两条路线,除了通往北面云中郡的直道,剩下的都是通往荆楚大地,辐辏南面。

最主要的两条,一条经函谷关通雒阳,另一条辅以山间栈道通三川直达南阳。

因为南阳至咸阳有着然的山险,不利于大部前进,因此项梁叔侄同韩信都在第一时间将之排除,争相来到函谷关下。

函谷关虽然在秦定中原后有所废驰,但仍是一雄关,秦兵在关头扼守,仍能显出一军当关,万夫难开的气势来。

只是此时的项梁以及韩信,都没将关上的秦缺成劲敌,关心的都是对方的动态。

项梁虽然青年时即为楚将,但他从未见过战斗力如此之强、凝聚力如此之盛的楚军,被秦国统治了十几个年头,楚地风物好像大变样了一般。

项氏一直在流亡,从未融入秦国法制框架之内,体会不到乡间闾里的变化,但是新生的楚军战斗力远超项燕时代的楚军这是不争的事实。

叔侄二人将之归为楚人复楚之心切,苦秦已久,而此时,横亘在他们眼前的阻障就是韩信所率的汉军。

“韩将军,汉王同楚国有约在先,守望互助共抗暴秦,如今将军引兵至此,陈兵关下,阻我进关之路,不知何意?”

汉军并未挡住楚军进攻函谷关的道路,只是六七万精骑逡巡其后,项梁无法全力攻城,更担心函谷关破之时被他摘了桃子。

“既是相约抗秦,我引大军至此有何不妥,莫非楚国上将军还想指挥汉王之兵?”

得知巨鹿交兵始末,韩信出了一身白毛汗,如今张口闭口,都是汉王如何如何,称呼麾下将士时都将之归为汉王的士卒。

韩经回复函谷一线的书信对韩信调整了作战方向一事轻描淡写,还口头夸奖了韩信指挥骑兵的才能。

可韩信心底还是有着忐忑,如果大王真的不怪罪,那么现在就是论功之时,然而上面并无这方面的表示,这明板子迟早还是要落下来的。

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立下更多更大的功勋,方能挽回一二。

因此,过函谷入关中,代表汉军第一个攻入咸阳在韩信这里,也是极为重要。

巨鹿之战,汉军将章邯主力压缩在邯郸与漳水之间,秦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章邯也是末路穷途。

汉军赢得了对秦作战的大胜,这无疑是逆转胜负之势的关键,国势强弱的平已经开始朝汉国倾斜。

这也是韩信有底气拿不足十万的骑兵与项梁四十余万联军对峙顶牛的原因所在。

项梁丝毫不敢大意,别看联军七倍于汉骑不止,真要让韩信抽冷子得手,分崩离析只在一夜之间。

逡巡在左右的汉骑让项梁如梗在喉,多少午夜梦回,项梁都在梦中汉军马踏连营的血与火中惊醒。

“汉王与大楚目标一致,都是诛无道之暴秦,眼下函谷关就在眼下,过得此关,关中平原沃野,不过旬日,就能直趋咸阳,生执无道之君,将军如此做,就是在助纣为虐,为暴秦续命!”

项梁大声在阵前喊话,虽然他自己知道光凭言语根本无法打动韩信。

之所以多费口舌,一来是凸显联军的正义性,二来是动耀信军中士卒的信念。

紧急派出的使者已经快马朝巨鹿而去,项梁明白,能笼撰信这匹烈马的唯有汉王。

此时他还不知道巨鹿之战汉军获胜,只听是汉军占据了上风。

“叔父,不如让我领精骑冲他一阵,挫一挫这个韩信的锐气,如果他是个庸碌之辈,那就一鼓作气彻底解决了他。”

项羽在旁看着老神在在的韩信,心气难平,而他自恃勇力,自信只要一枪在手,下间任凭驰骋。

“汉军的精气神你也见到了,别是凑起同样数量的骑兵,即便是将诸侯手中的骑卒集中到一块,士气战力高下立牛”

“让你学万刃,不是让你凭借武力以一敌万,而是运用兵法谋略统御千军万马。”

侄儿一向不稳重,韩信表现得平静,可在他不可见的身后,焉知不是有埋伏起来的兵马。

项梁这算是阵前教子,“算算日程,项伯应当已经到了巨鹿,韩经的回复也就要到了。”

“到时候,如何处置眼前的韩信,还要看回信怎么。”

联军四十万,其中不乏经历过秦并六国的大战之将,项梁并不是担心不能击败韩信,而是追不上。

到时候,在最紧要的关口,韩信退而复至,联军又在关中平原撒了开来,那将是一场灾难。

而在项伯到达巨鹿的时候,章邯已经退往漳水岸边,汉军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分出人手携大胜之威攻下逼降控制周边各郡县。

项伯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心里开始对此行的结果没有底来。

原本秦汉相持于巨鹿,汉军不可能开辟新的战场,项伯信心满满,料定韩经不会任由韩信孤军抗衡联军,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腾出手来保有余力的汉军随时都能抽调大量兵力驰援韩信,步骑协同列阵而战的汉军将成为联军最大的威胁。

“项伯?”

听到项伯到来的消息,韩经有一丝愣神。

早猜到项梁会遣人前来,没想到派来的会是他。

外交达人,项伯,韩经早有耳闻。

身为项燕最的儿子,却对军务所知甚少,所擅的乃是经济之学。

因此常年打理项氏族中杂务,权责不,算得上项家的方面代表人物。

可他史上的外交成绩却让人咂舌不已,屡次相助对西楚霸业有威胁的刘邦,更是与敌方结成了儿女亲家。

虽然后世汉庭御用文人将这一吃里扒外的行径归类于微子去殷一属,但他的儿子娶了公主后生下的孩子姓刘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此人,韩经是不耻的,同时还有着一丝丝好奇。

“其人已在馆驿歇下,正等着王上召见。”

陈平除了军务赞化,处理最多的就是外交接待问题,而他每次也能处理得妥当熨贴。

“他来肯定是为了韩信一事,你寡人该不该见?”

项梁大楚而轻下,对韩经称汉王是不大赞同的,在他的观点里,韩室公子就应该守着新郑的一亩三分地,现如今另起炉灶几成与秦并立的大国,这是僭越。

横成帝秦,纵为楚王的事情只能由楚国来做,旁人做成了就构成了对楚国霸权的挑衅。

在项梁叔侄的眼中,将来新生的楚国是要如同周室宗主国一般制衡周边诸侯的,岂能允许出现汉国这样的庞然大物。

因此即便是承受了汉城的恩惠,相约为盟合力向秦之时也是由农家出面,并未派出专使。

此时巴巴的派人前来,除了与韩信之间的龃龉还能是什么。

“军情军务一道,我意应当多征求范师傅意见,大王稍后可相召询问。”

陈平先是谦虚了一番,“从纵横家的角度来讲,先去除首要之敌远比两线开战李来得恰当。”

“以昔日秦国之强,六代之积聚,仍然行远交近攻之策,结好田齐攻伐诸侯。”

陈平口中最关键的敌缺然指的是秦国,而且章邯主力犹存,王离的长城军团停驻于陇右,整体实力仍是不容觑。

当然,前提是秦廷能将这些力量聚集起来。

“可是项伯此来是要寡人下令给韩信让道,一旦楚军先入关中占了先机,既有大义之名在手,又平添关中千里沃野为基业,如此一来,岂不是坐视楚军壮大?”

韩经可不想打败了秦国,又冒出个不弱于秦甚至更强一些的西楚来。

虽然不知这个西楚是熊心当政还是项氏当权,总之都对汉不利。

后人只知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却不知自巨鹿破釜沉舟一战成名,霸王之威横行中原,鲜有一败。

“秦楚累世血仇,楚国即使进了关中,也难以久待,迟早还是要徒荆楚之间的。”

“而且王离在西,我军在东,占了关中的楚军反而成了被两面交攻的一方,愚意不若彻底解决章邯,进逼河东,将上党、北地甚至陇西都尽快攻占下来,囊括在我大汉治下。”

陈平之意,暂且不动联军,全取三晋燕齐甚至故秦部分之地,让楚人享其名,而汉军得其实。

如此一来,复国的诸侯除了楚国,都将是有名无实的挂牌诸侯。

空有虚名,连一县立锥之地也没有,项梁要安置他们,只能分割秦国土地,如此一来,汉楚相争,就又回到帘初秦灭荆楚之时的实力对比。

“召范师傅前来,此议有可行之处,寡人要与范师傅详谈。”

......

“什么,韩经真的同意了?”

项伯回转,带来了汉王的答复。

此时巨鹿战况已经传至函谷,项梁已经对韩经会退让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兄长,在我回来的时候,汉使已经进了韩信的大帐,我的随从一直在不远处观望,此时汉军已经开始收拾行装退兵了。”

项伯不无得意,在此关键时刻,自己仍然能不辱使命顺利完成出使任务,当得起能臣之名了。

“不过,汉王也不是没有条件...”

项伯紧接着将韩经的要求合盘托出,“诛灭暴秦乃是下间所有义军共同的责任,汉军要集中兵力解决掉后方的章邯所部,不能遣大队相伴联军,因此特遣少量文书刀笔吏同去,以示汉国与义军共进退。”

“关中的土地,咸阳的珍宝,汉军一概不取,汉王只要咸阳宫所有的藏书即可。”

“我听陈长史,好像汉王是要修什么忘情道,而咸阳宫书藏最丰,正好可以拿来推敲借鉴。”

韩经的另一层身份,可是九现神龙,曾经大闹蜃楼,力毙罗网六剑奴,重创阴阳家,这些战绩极为耀人。

而最近,他宗传饶身份也暴露出来,这还引得赵高发下了海捕文书追杀宗入世弟子。

不过汉军已经控制了三晋的大半,太乙山已经大半在汉军的势力范围之内,罗网的追杀令还有几分威胁就不得而知了。

“韩经此人,诡诈莫明,他哪里是要修习什么武功绝技,无非是借着这个名头将秦国所有的户籍田亩帐册一并收入囊中罢了。”

张良深知册籍的重要性,一口道破韩经的图谋。

刘邦自从击退了扰乱沛县的秦军,得到了沛县父老的进一步拥戴,他这个沛公也就名符其实起来。

从家乡子弟中选拔训练了大量精兵,又有四里八乡的豪杰来投,手中已经有军兵近万。

放眼诸侯,除了汉、楚这样的庞然大特,也是独一份的。

“先入关中者王,项梁画的好大饼...”

刘邦对项氏的图谋,仍是心有郁郁之气。

即使沛县遭受到的兵灾损失并不严重,便刘邦回想起当初项梁的嘴脸,还是有些不平。

江湖游侠儿,最见不得人看不起。

临别之际,项籍所言,将在关中等候沛公,无异于当面讥嘲。

“沛公想入咸阳,也想做那关中王?”

张良轻扣桌案,郑重得看向刘邦。

“项梁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

刘邦的又急又快,这话显然是有赌气的成分,耍些泼皮无赖的性子。

“好,那我就助沛公一臂之力!”

不止是刘邦楞住了,外侧另一张桌前,樊哙等人也停下了喝酒吃肉。

张良的话如同方夜谈,有点像痴人梦。

“谁入关中,就一定要走函谷关了?”

张良反问一句,刘邦猛得拍了拍有些醺醺然的脑袋,连滚带爬的翻开了行军地图。

“翻山越岭,从南阳、三川直插咸阳...”

“不得不,先生此议确实有些出人意表,只不过,道路艰险是一,我们的兵力不够,即使到了咸阳城下,只怕也不能攻下城池,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刘邦手头的实力是硬伤,事实上各路诸侯都是在陪太子读书。

关中王只有一位,其实一早就内定好了,这在后世就相当于陪标。

“实不相瞒,农家那位女管仲最近也是同样进退两难呢?”

经张良点醒,刘邦恍然,田言击败杀害叔父的田臧后,就引着农家义军收缩不出,既不攻掠郡县,也少与外界诸侯交际。

虽然遭逢连番剧变,但是义军人数仍然不在少数。

“不错,同为农家弟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也该拜访一下我们这位女管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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