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说我不敢去了?

贺绮书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还站在一位腰背挺直的男人。

身姿约在一米八五左右,黑金色的绸缎外袍,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狐狸皮披风,显露出修长的脖颈,披风被寒风吹动,似有似无的贴在他的脸上。

唯一不足的是,左肩和右臂都有不同程度的血污,把一件上好的狐狸披风晕染得有几分萧瑟,并无暖意。

脚下蹬着一对千层底的黑色棉鞋,风吹时,偶尔露出白色的袜套,上面更是星星点点的泥水,白色的千层底这会都被污泥裹满。

着实不雅观。

即使这样,也不见他露出狼狈之姿,风华不减,挺立的站在那儿像一颗迎寒的松柏,温润如玉的面庞有几分愠怒,他墨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柔软娇弱的模样,薄薄的玫瑰色唇瓣紧紧抿着,仿若是在嘲讽。

待她看清,才知晓,这是戚师爷。

大名戚子傅,宁伯侯府的嫡幼子。

同时也是当朝皇子的伴读,甚得皇帝宠爱,更是和她同一届的探花郎。

按理来说,以他那样的身份,荣宠,外出历练也会挑选富庶容易出政绩的地方,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到才收复的城池中来。

有那种懒得动的侯府公子,甚至不需要科举,直接托关系进皇城做侍卫,进翰林院等等清闲的部门。

先实习个三五年混资历,后面慢慢的升迁,反正名头在那,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然而这位戚子傅,在大殿之上也是说要替陛下分忧解难,愿意来边城历练,甚至不要官位都行。

反正他不愿意留在临州做翰林院编修。

这界招的官员没一个听话。

皇帝气得两眼发白,既然爱出去,你们两个一起去荣阳县,出了政绩一起赏,不出政绩一起罚。

于是,这位探花郎成了她手下的师爷,没品没级。

对上他那古井无波般的眼神,贺绮书平静无比。

在奶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谁说我不敢去了?”

嗓子依旧干涸,声带震动时带着几分疼痛。

声音听起来犹如一只孱弱的小狼,看似有几分凶狠,却一点没有攻击性。

这一站,贺绮书倒为眼前的景象吸了一口冷气。

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血水混着雪水流得到处都是。

被劈倒的马车,有几辆还冒着青烟,十几个还站着的人,无望的痛哭流涕。

远处的山峰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一眼望不见头,寒风一阵阵的刮在脸上,几桩枯黄的野草随风摇动,显得更加的萧瑟。

“敢去就好!”

戚子傅的语气无任何起伏,依旧如泉水入溪,低声诱人,却也冰冷至极。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仿若她只是个会说话的物件。

贺绮书收回目光,扫在他身上。

淡漠的她见过不少,还没见过这种天生带嘲讽的,明明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得令人讨厌。

偏偏还长得一张宛若谪仙的好人脸,即使口吐毒汁,说话尖酸刻薄,也没破坏分豪美感。

还是那般的干净,远离尘嚣仙姿模样。

“姑娘,你不能,不能那么冲动啊!现在去求皇上还来得及,若是真的去了荣阳县,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奶娘听到两人的对话,急得像火上的蚂蚁,连忙出口劝道。

贺绮书有些头疼。

想想对原主忠心了十几年的奶娘,她有必要解释一下,扶住一脸慌神的奶娘“奶娘,你以为皇上的金口玉言是说着玩的,荣阳县必须去,而且还要做出成绩来,既然当初我在大殿之上以全天下女性为例子,如果我今日退缩了,便无颜面面对所有人,还有爹娘和全族人的性命,我退缩了,他们必定会受到圣裁,我倒不如自刎于此地,像爹娘和天下女性谢罪。”

奶娘张着嘴,不想承认这是事实,然而却是事实。

皇上的金口玉言,岂是说改就改的。

她们姑娘本来就冒着天下大不讳。

在金銮殿上顶撞皇上,更以身撞柱才逼得皇上不得不同意让她出任县令。

如今遇到几个山匪就打了退堂鼓,回去肯定会被株连九族,作为反面教材大肆宣讲。

滨州贺家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不如死了干净。

倒不如去荣阳县。

只要她细心照顾,盯着姑娘不让她去做危险的事情。

刚收复的失地出成绩容易,大不了熬几年,到时候申请调走。

想必皇上会宽宏大量,念她女子不容易,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样也不失为一份好的策略。

心里有了计较,奶娘不再多言。

帮贺绮书整理身上的衣物,悄声在她耳边分析道“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次山匪来袭,你躲在马车底下的样子实在太丢人,恐怕威信不存,士兵现在倒戈戚小世子那边,夸他才是世家家族的表率。还有,死了士兵和被掳走的婢女等等,这些都要妥善的安置,否则你到荣阳定会被排挤。”

贺绮书听完奶娘说完,内心不由得夸赞。

虽说奶娘没定心思的时候闹得跟无知妇人一样,才一会功夫就转变过来,帮她把眼前该做的事情捋清楚了。

这次山匪袭来突然,区区两百人的队伍自是抵不过四五百的山匪,死伤过半,还有不少的物资婢女皆被掳走。

这些都得她来处理,处理好了,活人才对她有信心。

若是再处理不好,真如奶娘所说的那样,她到荣阳县,工作也做不起来。

想想被活生生吓死的原主,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胆子,还真的只是嘴炮无敌。

“这些不必多管,我还是县令一日,他们就得听我的,戚师爷也一样。”

她这话倒是真的。

只要她还是县令一日,戚子傅就算再有人心也不能越过她去。

当然,人心所向,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

既然接手人家的身体,事情也得办起来。

这会不是计较人心得失的时候,先把事情安排下去再说。

她朝戚子傅吩咐道“戚师爷去查查,还有多少人可用。”

戚子傅瞥她一眼,淡淡的开口“壮汉十五人,妇孺五人。”

语气里的不满,任谁都听得出来。

她能理解他的不满,在二十二世纪不战而败者,革职下大狱,更何况还是一个首脑,那是要击毙以警示其他战士。

贺绮书还能活着已经算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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