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意义
塔兰特坐在研究院的中庭长廊，庭院里花草盎然，但此刻他全神看着脚下的石砖，他正纠结该不该回到卡特丽娜的研究室向她道歉，刚才与她的争论使场面差点失控，该怎么道歉呢？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融洽而稳定，尤其是回忆起在威尔辛的日子里，她就躺在他的身旁，她是完美的姑娘，塔兰特的生活里需要她，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塔兰特都坚信卡特丽娜是他唯一合适的选择。问题是怎么道歉，难道去支持卡特丽娜的研究？这太不理智了，塔兰特不能退这一步，负能量随时会要她的命，一定要劝服她停止这项研究，她已经沉迷于此并冒出一点那古巫师的疯狂，传奇这个字眼似乎就是法师们的弱点，是为他们准备的黑暗结局…
卡特丽娜曾经阻止塔兰特调查灵吸怪，最后她选择了妥协和支持，但刚才的争论让塔兰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调查行动使卡特丽娜有多担心，践行圣骑士的美德使她有多害怕，为了守护正义他做了多自私的事！这些年的冒险经历是否还有足够的意义？一个完美的女孩就守候在他的身旁，而他竟然去寻找灵吸怪——如果他听从斯图尔特的建议去过贵族的生活，他们两应该已经有幸福的家庭，甚至有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小公主。这些年……到底是什么意义？
一个穿着灰袍的法师坐在长廊的另一边，专心地啃着一根长棍面包，他偶然抬起头时注意到沉思的塔兰特，他站起身跨了一步，“塔兰特？”
骑士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叫他。
法师快步走来，“塔兰特？是你吗？”
塔兰特抬起头，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某个形象接近，又不太像，多了几分成年后的木讷，“你是金……？”
“对对，金特里，好久没见”，法师把面包递过来，“要尝尝吗？”
“不，谢谢”，塔兰特垂下头，见到一位很久前的朋友没有太多的喜悦。金特里曾与塔兰特一起学习剑术，时间很短，两人没有太深的交情。金特里的父亲是皇家卫队士兵，很不幸，他也参加了远征军。
“你看上去有烦心事”，金特里坐到塔兰特的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研究院工作了”，塔兰特应付一句。
“已经有四年了。”
塔兰特“哦”了一声，“之前没有见到过你。”
“我的办公室在那边塔楼，不在主楼里。你也来研究院了？”金特里好奇地问着。
“不，我是来找卡特丽娜。”
“啊——卡特丽娜，她很厉害，很有天赋”，金特里指着研究院大楼，“她是在那个房间吧。”
塔兰特问道：“你研究哪方面的法术？”
金特里咬了一口面包，“我不是法师。”
“你是这里的侍卫？”塔兰特才注意到金特里的灰袍只是粗布面料的便服，不是法袍。
“不，我是研究院法师的助手，或者更直接的说，仓库管理员，负责登记进出研究院的物资。”
“那一定很有趣。”
金特里狠狠咀嚼，“相当无趣，忙碌，繁琐，纯粹是体力活，我也只能干这些。我父亲想让我练剑，做一个荣耀的帝国士兵，可我资质有限，总比不上你们，后来又学习法术，但是只学会了魔法飞弹，我干不了这个，我害怕伤害别人。我也去过乐队，因为记不住鼓点被开除了”，金特里叹口气，“因为父亲的关系，民政部帮我找到这份工作。”
“研究院这份工作也不错。”
“当然，我很满足，对于没有特长的人来说，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幢洪都区的房子，这绝对是塞伦索的恩赐，哪怕是在二十年前，我这种人只配饿死在贫民区”，金特里塞了一口面包，“兄弟，我爱斯安特！如果能维持现状，我想一辈子都这样过。”
创造最好的时代，让民众得到安宁的生活，这是塞伦索帝国、庇护之光、玛克辛骑士们的共同追求，塔兰特为此感到骄傲，他的付出正是为了让民众过上这样的生活，更巧合的是这家伙就住在洪都区，在塔兰特的“辖区”内，塔兰特问道：“你住在洪都区哪条街？”
“你知道洪都区治安军办公室吗？我就在办公室后面的楼，那里的拐角有一个酒馆。”
塔兰特知道那个地方，是手艺人的集聚地，“非常舒适的区域。”
“没错，我每天能准时回家，然后在酒馆喝上两杯，听听邻居们的故事。”
“邻居们有什么样的故事？”
“谈论所有的事，贵族们流行的项链，富商的高级马车，科莫赫的马球赛，码头区的抢劫案，精灵的靴子，兽人的口音，涨价的牛肉，要塞区的极光塔，有无数的事可以谈。”
丰富的内容，塔兰特曾觉得这样的生活是虚度，此刻却有另一种体验，帝国的民众拥有平静、充实的生活，他们远离战争、远离瘟疫，有丰盛的晚餐，美丽的家园，即使灵吸怪在翠林山脉建立了巢穴他们也不用担心，因为有庇护之光把威胁给抹除，这就是意义，这就是塔兰特这些年的意义。
金特里咬着面包，“你知道极光塔典礼上发生的事吗？”
“你是说龙吗？”
“对！你见到它了吗！我当时在研究院没有亲眼看到，但很多人看到了，太可惜了，龙是传说生物，竟然出现在我们的城市！它把光线全部吞噬，使白天像夜一样黑，多神奇的力量，我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也许一生只有一次，我再没机会看到。”
塔兰特平静地说道：“那是条幼龙”，他还想继续说天空陷入黑暗是因为月亮挡在了大陆和太阳之间，和龙没有任何关系，但金特里应该不会理解。
“天呐！你看到龙了！”金特里挥舞面包，他有些兴奋，“它到底什么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它长得——就像故事里的龙的样子，大，有两个爪子，似乎没什么特别。”
“塔兰特，我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金特里忽然认真了一些，“所有人谈到龙时都激动万分，而你显得非常平静，就好像龙是你的朋友。”
塔兰特轻笑一声，“我不是，卡特丽娜是。”
“卡特丽娜？”金特意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结婚了吗？”塔兰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一辆运货马车停在庭院里，车夫站在座位上巡视一圈找到了接货的人：“金特里，货到了！”
金特里把剩下的面包快速塞进嘴里，嘟哝着：“你迟到了。”
“路上遇到治安军盘查，耽搁了一会儿”，车夫跳下车，打开货柜，“动作快，我快饿死了。”
“他们总是能找到理由迟到”，金特里小声抱怨。
塔兰特耸耸肩表示无奈。
金特里翻过长廊走向马车，车夫从货车里拉出一个玻璃箱，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一共四箱”，车夫数了一下，“放哪？”
“先放主楼的门口”，金特里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记下数字，随后扛起一箱。
那些箱子很沉，两人费力地搬运起来。
“那是什么？”塔兰特问。
“纯净的水，用来配置药剂”，金特里解释。
“要帮忙吗？”塔兰特站起身。
“不不，我们能应付。”
塔兰特走到马车旁，货车上除了水还有很多杂物，麻袋装的植物原材料，一堆小型的铁盒，几捆打磨过的锆晶石，另外有两个蜡封的金属盒比较特别，里面显然有贵重的东西，“全部搬进去吗？”
“对”，金特里回头看了眼，“等我记录之后再搬下来。”
塔兰特默念一声：玛克辛庇佑世人。龙纹圣骑士的气浪轻轻泛起，围住三人。
“太神奇了！”金特里察觉到自身体能的明显变化，“你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是玛克辛的照耀。”
“感谢玛克辛”，金特里走回马车旁，“我忽然明白什么叫‘信仰的力量’”，他把车上的物资一一清点记录，那两个特别的箱子他仔细地查看了蜡封。
蜡封上的徽记很陌生，塔兰特问道：“这也是研究院的魔法材料？”
金特里擦掉蜡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泛着蓝色能量的锆晶核，“这是研究院订制的能量核，用于制造魔法装备或魔像。看这儿”，金特里指着晶核的尾部，上面有一个数字，“能量核是价格昂贵的魔法材料，提纯一颗需要几十倍的锆晶原石，黑市上能卖出高价，所以我们给订制的每一颗能量核都刻上编号，防止流入市场”，他又打开另一个盒子，记录下编号。
“是铁匠协会提供这些吗？”塔兰特问。
“对，我们向铁匠协会提出订制请求，他们会准备货。”
在玛克辛的庇佑下，三人很快把货物清卸完毕。
“你帮了大忙”，金特里拍拍外套上的灰尘，“我可以过一个清闲的下午。”
“那不是难事”，塔兰特抬头看着主楼，需要现在就回去道歉吗？或者还是等冷静一下，负能量的研究摆在两人面前，没有统一的认识必然导致继续争吵。
“你想到我的办公室喝一杯茶吗？”金特里邀请道。
“谢了，我得走了”，塔兰特挥手告辞，他感谢金特里今天的谈话，它给了圣骑士一些安慰，“下次我们可以认真聊聊。”
“非常期待”，金特里热情回应，他能感觉到塔兰特身上不同的气质，和他的邻居们完全不一样。
塔兰特穿过研究院大门，熟悉的马车停在门口。
车夫扬扬手，“塔兰特爵士。”
车门打开了，桑德拉面带微笑，“塔兰特爵士。”
“你没离开吗？一直在等我？”塔兰特非常意外，更觉得抱歉。
“我想您需要马车”，桑德拉挽手邀请着，“我正好没有安排，就想继续等您。”
“你没必要这样做”，塔兰特坐上马车，“一定有其他人值得你花这些时间。”
“这是我的选择”，桑德拉回答得很坚决。
“回铁匠铺。”
桑德拉摇摇头，“我带您去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