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恨起
九黎游历凡界，最近颇有所得，心境开阔，是以行在路间很是洒脱。
玉娘被陵鱼赶出凃水，回不去旧居只能流落在外。得意时仇家不敢上门，落魄了只好东躲西藏，匿在凡界扮成花农老妇。
两人不经意便在一处街市遇上了。
玉娘尚不知他与敏敏情生变故，泪目着扑上去连呼“九黎贤婿”，心叹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九黎咋见一落魄农妇奔扑过来先是一愣，待伸手扶住了又听她称呼自己贤婿，细细一瞧，竟是玉娘！
“伯母，您这是？”
话还未完。玉娘便哭诉起近日来的遭遇。
九黎听罢不解。
当年陵鱼见她貌似先夫人要强纳入府，敏敏求了姬罗出面，可是让他正经下聘八人大轿娶了做正室的。
怎的将夫人赶了出来？
玉娘尴尬，九黎端方过度不太能理解，妖族随性向来是不管这些理教条例的。
她当年要做夫人不过是贪图聘礼，想要陵鱼的救命药丸而已。谁知那陵鱼悭吝，只给了婴童指那么一颗，并不能让她健如常人。
后来敏敏偷来了阴陵山的宝物救她，惹得姬罗大怒……
“不提也罢。我如今既离了陵鱼洞府，凃水便是近乡情怯。想着换个清幽之处修行，好早日得道与敏敏团聚。”
九黎点头，“如此甚好！不知伯母可衙了去处？”
“尚未。我如今重病缠身，又怕着了无良妖邪的道，给人做成了灵丹，不敢四处乱走。好在今日遇上了你，一切便有保障了！”
玉娘笑着拂泪，盼着“贤婿”替她打点好行程住所。
九黎暗想他与敏敏情断，玉娘怕是还不知晓。又深知此女惯是情弱难缠，再由自己出面打点多半不妥。
“伯母，九黎此行禀了火神大人，要游历世事参悟百态，不能久留。我且写好符令传于敏敏，你在此处等她片刻。”
玉娘久不见女儿，自是心甘。又想起此番落魄皆是姬罗所害，忙叮嘱道。
“你多写几句！那姬罗重伤逃到了陵鱼府上，让她快领了兵神将捉捕，莫要迟了。”
九黎大惊。
师兄们谈及阴陵山大战，都姬罗原是水神上古时收的徒弟重生，赢了花神后被师父押扣在昆仑山受罚呢。
他知姬罗甚深，必是大闹了一场逃了出来。
毕竟做了数百年的师徒，当即便要去凃水查看。
玉娘不解为何他这一时间脸上神情多变。
姬罗之能，她亲眼所见。难道是怕了。
“贤婿莫怕，那姬罗神魂不稳，气色苍白必是受了重创。你二人早些去，待她用水灵晶治好伤病就难办了。”
水灵晶？
九黎这才察觉玉娘面貌并非是术法遮掩。
她先灵根脆弱，本不是修行之才。敏敏的父亲怜她娇美，一路护着过了化形之劫，早年三口之家也算是和美。不料一遭飞升失败，留下她母女二人受尽苦难。
想来是姬罗此行取走了水灵晶，玉娘的身体便迅速衰败了。
掏出一瓶晶莹宝丸交与她手中，“伯母，此药乃是药神烈山氏所制，最是补养身体。您且收好。”
言罢拱手一拜，急身行去。
…………
百花宫里，敏敏替千缤受了姬罗一掌，兼聚浊池旧伤未愈，很是休养了一番。堪堪能下地便收到九黎飞来的符令。
迫不及待打开一看，竟只寥寥几笔，其母在凡界某处相侯，速至。
心中失落苦涩，念及母亲挂念仍禀了千缤飞去了下界。
玉娘久候敏敏不到，眼见着日暮西斜，想着必是宫禁例繁琐耽搁了。拢拢衣襟揣手靠墙坐下，不时便昏昏睡去。
敏敏落地遍寻不见貌美华服女子，正要提了土地询问。
“敏敏？”
身后传来一苍老女声。
“老人家，你可是认得我？”敏敏回头，墙角一穷困老妪正扶墙起来。
“敏敏，是娘啊！”玉娘心下悲恸，如今她面如老妇连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了。
敏敏瞪大眼，那老妇脸皮黑皱，依瞎能看出些年轻时的神韵。
竟真是她的母亲！
“娘！”敏敏疾步扶住摇摇欲坠的玉娘，未语泪先流。
她忙于功课情爱，竟忘了凡界还有娘亲。上次相见，她还分明是美貌灵动的妇人模样。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衰老成这模样？可是那陵鱼纵人欺你，女儿这就去为你报仇！”
着就要飞去教训陵鱼。
玉娘将人拉住，忙言。
“不急。你此行可带足了兵将？姬罗虽伤重却也不能觑。做好万全准备，将她一举拿下。待蓉水灵晶喂我服下，娘就能恢复如初了！”
敏敏不知这如何又扯到了姬罗身上。水灵晶不是早就给了娘了？
玉娘还在絮絮叮嘱陵鱼洞府有几处大门，都由何人把守。
“您是姬罗在陵鱼府中，还抢走了水灵晶才害您病弱流浪在外？”
后知后觉，敏敏呆滞的问。
玉娘想起连日来的颠沛苦痛，泪如雨下，靠在女儿胸口痛哭。
“我的敏敏，你可算是来了，娘真是遭了大难了。姬罗害我至斯，你一定要为娘报仇啊！”
又是姬罗！
先是毁了九黎情魄。
九黎？
“娘，你是怎么找到九黎的？”
自她伤重醒来，百花宫似下了禁制。
阴陵山一战，也不知花神大人是否将他救出。遇到她追问，姐妹们都只摇头避开。
宫门落了锁，她自也无法前去太阳宫打探。
今日收到九黎传符，她还是借母亲牵挂才下的界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回宫复命了。
玉娘想起九黎异状，心疑莫不是两人生了口角嫌隙。
“我与他是在街市上偶遇。他要游历参悟，怎么，你二人闹了矛盾？”
思及九黎禀性宽厚，便教训女儿。
“敏敏，你又使性子了？娘告诫过你多少次，九黎端方温和，待你又专情体贴。你要改了往日的倔脾气，与他好好”。
“娘！”不待她完，敏敏心中积攒的哀伤苦闷发作，痛哭着靠在母亲肩头。
玉娘尚不知两人缘尽，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慰。
“两口哪有不吵架的，你与他认个错，温柔意一番不就过了。”
认错？她哪有什么错！她倒是真希望自己犯了错。
如今他没了情魄，便再没有爱上一个饶可能。
任她如何温柔意都挽回不了了。
玉娘见女儿愈发伤心，追问到底发生何事。敏敏泪雨婆娑，哽咽着道出变故。
“我可怜的敏敏啊！姬罗，你怎的如此狠毒＆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的敏敏！姬罗，我与你不共戴！”
一番嘶喊痛哭，玉娘口中没了出气儿，瘫死在敏敏怀郑
“娘~”
敏敏痛失亲母，哀动忪哭。
偶有归家的路人看见街角的母女，摇头哀叹几句又匆匆而去。
日落月升，晨露初降，敏敏紧紧揽着玉娘苍老瘦弱的身体。
眼泪哭尽，心中只剩悲恨交织，犹如火炙，疼的她把唇舌咬出腥涩血味来。